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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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白走进屋子里的时候，一股令人不适的味道令她皱了眉。说不清混着什么，药味，烟味，也有老人身上的味道。
顶上一只小黄灯，远远照下来，也照不进床头层层叠叠的纱。这一切都像个昏暗的旧梦，枯木似的老人，陷在被褥里，旁边对着个烟盘子。确实是枯木，他已经被蛀虫腐蚀空了。
十年前那小老头脸上精干的狡黠，去哪里了？她盯着他的脸，满是褶子和老人斑。
这是个濒死的人，只要她一伸手，掐掉他最后的几棵枝干，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您怎么就这样了？看着可真叫人担心。”下人替她搬了张椅子搁在床头，她也就坐下了和他聊聊。
到这个时候，恨意反而平静下来，不再沸反盈天地叫嚣。大概是因为仇人就在眼前龟缩，而她掌握了主动权。
“你来啦。”那块木头喉咙一动，说话也很吃力，仿佛是有浓痰堵着。他睁开眼睛，浑浊而犹疑地看了她一眼。
“我来的时候，家里连个爷们也没有。”她道，“他们不在，婶子也不来，只有丫头们，真不像话。”
老头子的嘴无声翕动。家里跑的跑，死的死，败的败，他一把老骨头能熬到现在，全凭一口气。
她也毫不留情面，继续说，“二叔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其实男人嚜，都爱偷腥，狂嫖滥赌，宠妾灭妻。家里不给娶妾，就只好在外打野鸡。”嘴一撇，眼一瞟，“不知费用是不是也从公账上走。被母亲知道了，又要闹——”
老头在咳嗽。
“不是我说，到了如今这步田地，祖父也需要雷霆手段才对。”
昏黄灯下，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孔浮上来，影影绰绰。
“依我说，二房尾大不掉，终究会成拖累，不如趁早分家。不然，互相打起官司，家风败坏，谁能讨着好？”她悠悠然道。“您的好孙子还惦记着您的家私呢。”
“够了。”老头脸痉挛起来，他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珠子一转，“你……你原是来算旧账的？”
“我不明白您的话，”她不动声色，笑道，“祖父，分家于我有什么好处？”
他望了天花板的灯一会儿，气息又虚弱下来，“丫头，当年……确实是我们对不住你。你要怨的话，就只怨我一人。”
“所以，您要我如何？”
“你母亲她的牌位，我已叫人送进祠堂。族谱上，也会有她的名字，以全她生前之愿。你……”
哦，飞白想起来了。那是自己的母亲盼了一辈子的东西，一个不算过分的名分。活着的时候求不得，她死了很久之后才被提起。娘亲死了，葬在哪里，如何落魄，谁为她伤心掉泪，飞白也不清楚。如今他想用这轻飘飘的几句话抚平她们母女这些年吃的苦？
放屁！
飞白含笑带嗔，“我娘亲她也不通得很，既然生前被夫家人嫌弃，含羞忍辱的过了半辈子，死了竟然也要做他家的鬼。”
“为人子女，你情愿让你母亲一辈子没个着落？”
“人死了，什么也带不走，能有一把荒草遮身，就足够了。留在这里，让她被被蛇虫鼠蚁啃噬？那才是真的不孝。”提起母亲，她心中的怨气再也止不住。“人各有命，多说无益。倒是您，该考虑考虑自己的身后事。”
老爷子大怒，还想说什么，喉咙里嗬嗬响，喘息声像极了风箱里拉扯的声音。皮皱在一起，他的脸上露出一点惊怖。
“放心，就算分家，我也会永远记得，您是我祖父。”她凝视着他，有着狞狠的戾气。她差一点就要伸手过去，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她不做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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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的事，口舌之争实在无有意义。他想要什么，他想要顾家荣华不歇，子息旺盛，而他坐在老太爷的宝座上看儿女成群称王称霸。而她就是要亲手撕碎他的春秋大梦。
“您现在就不该再操心这些事。”她笑起来，“是福是祸，自有天意。您要放宽心才是。”
恰逢小丫鬟送来参汤，浮着薄薄的参片，飞白接了过去，给顾老爷子舀汤，看着如孝顺的孙女。
“我记得您以前最爱喝参汤，西洋参煲汤，最好。”
老爷子心中愤恨，牙关紧咬，不肯吞咽。汁水顺着嘴角淌下来，洇湿了衣领子。他死死瞪着她，用一双充血的眼睛。
“是不是淡了，不合您口味？”她拿起碗闻闻。“哦，对了，没有荤。”
“哗”，她就直勾勾把一碗参汤泼在了地上。
“告诉小厨房，老太爷嫌味道淡，再添一只乌鸡。”她若无其事地对丫鬟道，“老母鸡肉柴，嚼不动，要嫩的小鸡。”
“你——”他挣扎着，想抓住她的衣角，倒也是徒劳。“来人……来人……”
“来什么人？”飞白笑道，“您还想叫人把我拉出去，像当年一样么？”她露出嫌恶来，低低道，“您以为还会有人听您的话？”她一笑，“要怪，也只能怪您自己，老夫人走得早，倒亲手养出这么多没人伦的畜生来。”
剩下的话再听不真切，飞白一扯帘子，就走了出去。那一片深红色的影子，晃了一晃，逐渐淡去。只剩下他在红木床上喘气。满眼星火乱飞，一片金光乱闪，砰然一声，隐于黑暗。
林林还在叮叮咚咚弹琴，她生性好强，不愿被人小瞧，就在背后下苦功。白俄女教师说她弹琴的姿势不够好，她很快就改了。小黛劝她歇一会，她嘴上应了，手上却不曾停下动作。直到弹得手指痛，心里却有一团火在烧着，女孩子们似笑非笑的眼神让这团火烧得更旺盛。
她一定要比过她们。
“过来。”她对着鹦哥道。
两只鸟歪歪头，很困惑。
“你们简直比那家伙还讨厌！”她嘟囔，一个纸团飞过去，两只鹦哥扑棱棱飞走，过了一会又黏在一起。
那家伙指的是陆坤。
和斗鸡走狗的纨绔少年比起来，他的淡漠和疏离反而激起了林林的好胜心。她并不稀罕寻常谀词，当这一切都变得唾手可得，那么得不到的就在心里痒了起来。
陆坤在学校里是个有名的冷面郎君，平日里也不与众人亲近，面对她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冷淡。虽然礼数到位，可那似嘲非嘲笑的眼神总叫人心里不舒服。她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他竟然，竟然看也不看！
林林生出不服气来，有心想让他承认自己，可又没法撂得下面子，白白丢了淑女的脸面。因为得不到，她总想刺一刺他。
因怀揣着一腔少女心事，她自然也就忘了规矩。林林咬着唇，眉目泛出倔犟。为什么事事都要听凭别人做主？飞白限制她和男孩子交往，难道男女之间就只有情爱吗？
她赌气，却也不知道是赌谁的气。偏偏又横生事端，不知道哪个恶作剧的人给了她一封信笺，署的是陆坤的名，内容却将她由里到外地羞辱了个遍。说她浮夸虚荣，徒有其表。
林林看了，气得浑身发抖，虽然理智告诉她未必是他的亲笔，然而少女的自尊心却受不住，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在宿舍里辗转许久，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书信去找陆坤。温柔的表面被撕裂，林林怒气冲冲，直接劈头盖脸地砸向陆坤。
她红着眼睛，直接拦住陆坤的路，很有单刀直入的意思。顾林林的秀眉拧起来，怒道，“你为什么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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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侮辱我？身为同窗，
就算我有什么不对的，令你不喜欢我，可也不至于到写信攻击人的程度！我算是看错你了！”
她冷笑一下，“本以为你虽然性子疏冷，却也还算是个君子，谁知你，你不过如此下作，让人不屑！”
顾林林的话噼里啪啦连珠炮一样，陆坤很困惑，也很冷淡，“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写信给你。你大概是上了好事者的恶当。”
他捡起地上的信笺，大致扫了眼，“这绝非我的笔迹，模仿的口气也很拙劣。我并没有标榜自己是君子。”陆坤看着看着，噗嗤一声笑出来，林林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她顿觉不妙，那些檄文般的形容让他看见了，万事休矣。
“不过这样跳梁小丑的把戏，你也觉得是我做的么？虽然他编排你的言辞确实可恶，但是……一个淑女，可不会暴跳如雷地当面拦人，将书信扔人脸上。”他似笑非笑，用了几分嘲弄的口吻，虽然没有重话，却让林林觉得很难堪。
他将信笺收好，递还给林林。“事实上，顾同学，我并没有讨厌你。”他笑一笑。
“我不是有意为之，如果之前让你对我有什么误会，那很抱歉。对我来说，大家都是同窗，也无谓喜欢讨厌。”他点一点头，就走了。
“要上课了，回去吧。”
“喂！陆坤！我话还没说完！”林林皱起眉，生气地喊出声，“你这人，还真混账！”可是喊出声以后，她又觉得似乎不那么愤怒了，怪哉怪哉。
这算是什么！林林脸颊上浮出两片红霞，也不知道是恼的，还是羞的。她将脚狠狠一跺，转瞬跑回了教室。
女孩子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如果说之前对陆坤的关注，是因为他爱理不理的恼怒和不服气，那么此刻就是愤怒过后的不可置信，还有一点好奇。
她决定要做出来一番出人头地事情，让他好好看看她。决不能像信里所说的那样，被人视为头脑简单的大小姐。
林林咬着笔头，踌躇满志地翻着报纸，在稿纸上写下《论新时代国民女性的独立》这几个字。窗外春色正浓，已是暮春时节，梧桐的影子，斑斑驳驳映在课桌上，一只羽色鲜亮的鸟儿落在窗台上梳理羽毛。
它又抬头望了望这个奋笔疾书的小姑娘，不知她在作甚。很快它扑棱棱地飞走了，穿过梧桐枝叶，啁啾一声。
“永远都是一些粉饰太平的东西。”
飞白随手翻了翻报纸，扫了眼要闻，“无趣。”
她的手一松，报纸就落到了地上。小黛正在给鹦鹉梳毛，白鹦鹉很亲小黛，黏着她要挠肚皮。愣头青在鸟架子上踱步走着，见它的伴儿在享受温存，于是叫了声。
“呆子，过来！”
这一声让飞白和小黛怔了怔，随即莞尔。“平时死也不张嘴，这时候偏偏学我说话。”
“它平时都偷听我们的话。”小黛惊笑。
飞白摇摇头，“这话也被它学了会。以后闺房之乐，真该让它们出去，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将鹦鹉架子上的杯子换了水，勾勾愣头青的下巴，对小黛笑道，“连鸟都知道谁对它们好。”小黛知道她是有话要说。
“我回到那里，老太爷见到我，气得哼哧哼哧在床上喘。”她眯起眼睛，“这老狗心里恨我呢。”
“他——如何能恨你，当初明明是……”小黛犹疑着。
飞白逗着鹦鹉，冷笑一声，“让人看看这些穷极无赖的嘴脸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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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白走进屋子里的时候，一股令人不适的味道令她皱了眉。说不清混着什么，药味，烟味，也有老人身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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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那小老头脸上精干的狡黠，去哪里了？她盯着他的脸，满是褶子和老人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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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么就这样了？看着可真叫人担心。”下人替她搬了张椅子搁在床头，她也就坐下了和他聊聊。
到这个时候，恨意反而平静下来，不再沸反盈天地叫嚣。大概是因为仇人就在眼前龟缩，而她掌握了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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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的时候，家里连个爷们也没有。”她道，“他们不在，婶子也不来，只有丫头们，真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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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说，到了如今这步田地，祖父也需要雷霆手段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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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您的话，”她不动声色，笑道，“祖父，分家于我有什么好处？”
他望了天花板的灯一会儿，气息又虚弱下来，“丫头，当年……确实是我们对不住你。你要怨的话，就只怨我一人。”
“所以，您要我如何？”
“你母亲她的牌位，我已叫人送进祠堂。族谱上，也会有她的名字，以全她生前之愿。你……”
哦，飞白想起来了。那是自己的母亲盼了一辈子的东西，一个不算过分的名分。活着的时候求不得，她死了很久之后才被提起。娘亲死了，葬在哪里，如何落魄，谁为她伤心掉泪，飞白也不清楚。如今他想用这轻飘飘的几句话抚平她们母女这些年吃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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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子女，你情愿让你母亲一辈子没个着落？”
“人死了，什么也带不走，能有一把荒草遮身，就足够了。留在这里，让她被被蛇虫鼠蚁啃噬？那才是真的不孝。”提起母亲，她心中的怨气再也止不住。“人各有命，多说无益。倒是您，该考虑考虑自己的身后事。”
老爷子大怒，还想说什么，喉咙里嗬嗬响，喘息声像极了风箱里拉扯的声音。皮皱在一起，他的脸上露出一点惊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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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现在就不该再操心这些事。”她笑起来，“是福是祸，自有天意。您要放宽心才是。”
恰逢小丫鬟送来参汤，浮着薄薄的参片，飞白接了过去，给顾老爷子舀汤，看着如孝顺的孙女。
“我记得您以前最爱喝参汤，西洋参煲汤，最好。”
老爷子心中愤恨，牙关紧咬，不肯吞咽。汁水顺着嘴角淌下来，洇湿了衣领子。他死死瞪着她，用一双充血的眼睛。
“是不是淡了，不合您口味？”她拿起碗闻闻。“哦，对了，没有荤。”
“哗”，她就直勾勾把一碗参汤泼在了地上。
“告诉小厨房，老太爷嫌味道淡，再添一只乌鸡。”她若无其事地对丫鬟道，“老母鸡肉柴，嚼不动，要嫩的小鸡。”
“你——”他挣扎着，想抓住她的衣角，倒也是徒劳。“来人……来人……”
“来什么人？”飞白笑道，“您还想叫人把我拉出去，像当年一样么？”她露出嫌恶来，低低道，“您以为还会有人听您的话？”她一笑，“要怪，也只能怪您自己，老夫人走得早，倒亲手养出这么多没人伦的畜生来。”
剩下的话再听不真切，飞白一扯帘子，就走了出去。那一片深红色的影子，晃了一晃，逐渐淡去。只剩下他在红木床上喘气。满眼星火乱飞，一片金光乱闪，砰然一声，隐于黑暗。
林林还在叮叮咚咚弹琴，她生性好强，不愿被人小瞧，就在背后下苦功。白俄女教师说她弹琴的姿势不够好，她很快就改了。小黛劝她歇一会，她嘴上应了，手上却不曾停下动作。直到弹得手指痛，心里却有一团火在烧着，女孩子们似笑非笑的眼神让这团火烧得更旺盛。
她一定要比过她们。
“过来。”她对着鹦哥道。
两只鸟歪歪头，很困惑。
“你们简直比那家伙还讨厌！”她嘟囔，一个纸团飞过去，两只鹦哥扑棱棱飞走，过了一会又黏在一起。
那家伙指的是陆坤。
和斗鸡走狗的纨绔少年比起来，他的淡漠和疏离反而激起了林林的好胜心。她并不稀罕寻常谀词，当这一切都变得唾手可得，那么得不到的就在心里痒了起来。
陆坤在学校里是个有名的冷面郎君，平日里也不与众人亲近，面对她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冷淡。虽然礼数到位，可那似嘲非嘲笑的眼神总叫人心里不舒服。她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他竟然，竟然看也不看！
林林生出不服气来，有心想让他承认自己，可又没法撂得下面子，白白丢了淑女的脸面。因为得不到，她总想刺一刺他。
因怀揣着一腔少女心事，她自然也就忘了规矩。林林咬着唇，眉目泛出倔犟。为什么事事都要听凭别人做主？飞白限制她和男孩子交往，难道男女之间就只有情爱吗？
她赌气，却也不知道是赌谁的气。偏偏又横生事端，不知道哪个恶作剧的人给了她一封信笺，署的是陆坤的名，内容却将她由里到外地羞辱了个遍。说她浮夸虚荣，徒有其表。
林林看了，气得浑身发抖，虽然理智告诉她未必是他的亲笔，然而少女的自尊心却受不住，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在宿舍里辗转许久，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书信去找陆坤。温柔的表面被撕裂，林林怒气冲冲，直接劈头盖脸地砸向陆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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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有什么不对的，令你不喜欢我，可也不至于到写信攻击人的程度！我算是看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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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林林的话噼里啪啦连珠炮一样，陆坤很困惑，也很冷淡，“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写信给你。你大概是上了好事者的恶当。”
他捡起地上的信笺，大致扫了眼，“这绝非我的笔迹，模仿的口气也很拙劣。我并没有标榜自己是君子。”陆坤看着看着，噗嗤一声笑出来，林林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她顿觉不妙，那些檄文般的形容让他看见了，万事休矣。
“不过这样跳梁小丑的把戏，你也觉得是我做的么？虽然他编排你的言辞确实可恶，但是……一个淑女，可不会暴跳如雷地当面拦人，将书信扔人脸上。”他似笑非笑，用了几分嘲弄的口吻，虽然没有重话，却让林林觉得很难堪。
他将信笺收好，递还给林林。“事实上，顾同学，我并没有讨厌你。”他笑一笑。
“我不是有意为之，如果之前让你对我有什么误会，那很抱歉。对我来说，大家都是同窗，也无谓喜欢讨厌。”他点一点头，就走了。
“要上课了，回去吧。”
“喂！陆坤！我话还没说完！”林林皱起眉，生气地喊出声，“你这人，还真混账！”可是喊出声以后，她又觉得似乎不那么愤怒了，怪哉怪哉。
这算是什么！林林脸颊上浮出两片红霞，也不知道是恼的，还是羞的。她将脚狠狠一跺，转瞬跑回了教室。
女孩子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如果说之前对陆坤的关注，是因为他爱理不理的恼怒和不服气，那么此刻就是愤怒过后的不可置信，还有一点好奇。
她决定要做出来一番出人头地事情，让他好好看看她。决不能像信里所说的那样，被人视为头脑简单的大小姐。
林林咬着笔头，踌躇满志地翻着报纸，在稿纸上写下《论新时代国民女性的独立》这几个字。窗外春色正浓，已是暮春时节，梧桐的影子，斑斑驳驳映在课桌上，一只羽色鲜亮的鸟儿落在窗台上梳理羽毛。
它又抬头望了望这个奋笔疾书的小姑娘，不知她在作甚。很快它扑棱棱地飞走了，穿过梧桐枝叶，啁啾一声。
“永远都是一些粉饰太平的东西。”
飞白随手翻了翻报纸，扫了眼要闻，“无趣。”
她的手一松，报纸就落到了地上。小黛正在给鹦鹉梳毛，白鹦鹉很亲小黛，黏着她要挠肚皮。愣头青在鸟架子上踱步走着，见它的伴儿在享受温存，于是叫了声。
“呆子，过来！”
这一声让飞白和小黛怔了怔，随即莞尔。“平时死也不张嘴，这时候偏偏学我说话。”
“它平时都偷听我们的话。”小黛惊笑。
飞白摇摇头，“这话也被它学了会。以后闺房之乐，真该让它们出去，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将鹦鹉架子上的杯子换了水，勾勾愣头青的下巴，对小黛笑道，“连鸟都知道谁对它们好。”小黛知道她是有话要说。
“我回到那里，老太爷见到我，气得哼哧哼哧在床上喘。”她眯起眼睛，“这老狗心里恨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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