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_匣中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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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理财和基金,你知道怎么赎回吗?”

  “别说这样的话。”

  唐韫晖的语气十分平静,握着筷子的指关节隐隐发力。

  没有察觉他内心的撼动,李昭明只觉自己被拒绝了,也像是赌气似的丢开汤勺。“我吃饱了。”他扶着桌角慢慢站起,走路的姿势缓慢而狼狈,弯着腰,就像不堪重负,带着定时炸弹前行。他对当前的现状已说得上是满意,因为一周前,连走路都办不到。频繁的呕吐造成严重脱水,需要打营养针,靠别人的搀扶勉强上厕所。现在看来,他其实正在慢慢恢复,所以唐韫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那种晦气的话。

  原本该回卧室,李昭明却忽然转身进了洗手间,双手按住马桶呕吐。唐韫晖听见动静,连忙跟进来,他哑着嗓子说:“别过来……好恶心。”

  他把灯打开,看见李昭明的脸,两颊深陷,脸色惨白,表情却很迷茫,像是一个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迷路的人。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他缓慢地起身,脚步不稳,瘫坐在地上,茫然的眼神没有焦点,然后捂着脸放声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双手紧紧捂着脸,泪水从指间溢出。

  “可是,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他在自问自答。在那细碎而哀伤的哭声里,唐韫晖看到他的背脊线条,非常鲜明。他在想什么?唐韫晖抱着他,感受那细瘦的肩膀不停地颤抖。因为一直做着错误的事情,一直在伤害别人,事情会变成这样,大概就是报应吧。他是这样想的吗?他抱着他。

  觉得给了钱,后续的事情也做了交代,就可以直面死亡,他是这样想的吗?轻拍着他的背,温度高得惊人,仿佛要融化似的,融化然后消失。

  直到衬衫的胸口湿透了,李昭明终于安静下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确诊后的第一个月,李昭明偶尔发烧,眼睛都肿了,无法分辨来的人是谁。家里只有唐韫晖,他却意识模糊。由于担心感冒传染,他要求和唐韫晖分开睡。“可是我想抱着你。”唐韫晖没有给他商讨的机会。

  有时他看书,看着看着,就开始修剪指甲。生病了,指甲却还在生长,真是不可思议。唐韫晖拿过指甲钳,小心翼翼地帮他修剪。手也瘦了,全是骨头和青筋,指甲没有光泽。李昭明一脸恍惚地盯着他看,直到他主动开口:“我是唐韫晖。”

  “嗯……”

  他耐着性子继续说:“这里只有我。只有我和你。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了,也不需要其他人。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李昭明看了他好一会儿,答非所问:“做吗?”

  “做什么?”

  突然反应过来,他难掩讶异,怎么可能做?他摇头说:“做不了。”

  “为什么?”李昭明像孩子似的不依不饶。

  “你生病了。而且,就算不做,我也不会离开你。”

  “做吧。”他继续坚持,“我知道一个方法,不用插入,我把腿并拢……这样就可以做了。”

  “……”

  “做吧。”

  说完,他翻了个身,主动拉着唐韫晖的手。唐韫晖妥协了,从背后捞起他的腰,同时把自己的睡衣拉下一半。他的腰十分细瘦,腹部却鼓鼓的,很不协调。他单手按住他的手,然后下/体贴在他腿间磨蹭,没过多久,他在这股奇妙的恐惧里射/精。之后,他躺在地上,望着浴室的天花板。眼眶原本储存的热度慢慢流失,连眼睛都觉得冷。但他不想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熙熙攘攘的游乐场,兀自伸手接过一只马戏团小丑递来的颜色绚丽的气球。而之前,此时此景的之前,上一秒,上一时刻,他心

  想,我究竟在哪里,在做什么,与谁交谈……脑内一片空白。我在哪?谁见过我?这些也毫无头绪。换句话说,为什么我就得以无辜?没做过坏事的人,可以说是无辜。做过坏事的人,连害怕的资格都被剥夺。

  直到二月初,李昭明的情况时好时坏。即将过年的浓郁情绪被厚重的窗帘隔离在外,他无法出门,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看电视。他经常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说,望着空气里透明的事物发呆。有时唐韫晖心想,这个人把自己囚禁了,囚禁在一个只有曾经囚禁过他的人的密闭空间里。

  当唐韫晖出门的时候,李昭明叮嘱他:“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

  他拿了伞,在买东西的路上,果然下起暴雨。雨太大,雨伞失去意义,无法感应雨水击打的方向,淋湿也就无可避免。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雨雾中,雨水把棕色裤子染成黑色。他预感到了什么,仰起头,阴沉的天空忽地划过刺目闪电,如烟花爆破倏忽坠地泯灭,耳边响起震荡的轰鸣。

  湿漉漉的回到家,李昭明盯着他的裤腿,难得地露出一个浅笑,“是不是下雨了?”

  “嗯。”他说,“很大的雨。”

  夜晚,过往车辆制造出苍白的灯光,在那光束覆盖下,李昭明好像变成一大堆磷的集结体,周身幽幽地发光。其实白天他根本没那么白,更不会发光。唐韫晖不知道自己眼睛是否出了问题,竟会觉得他白得吓人。然后,他慢慢伸出手,贴在没有一丝缝隙的僵白里。

  “别碰我。”李昭明说,“我想看你碰自己。”

  “好。”

  唐韫晖脱掉裤子,张开双腿,在他面前手/淫。他的动作很自然,像在昭示可贵的生命力。捣出粘稠带腥的液体后,他身心疲惫地瘫倒在床,棉被吸饱了体液的味道,两个人躺得这样近,呼吸着一模一样的味道,安稳入睡。

  许多个夜里,他们什么不说话,只是触摸彼此的身体。这里,或者那里,缓慢而贴切,在漆黑的夜里用手指依稀勾勒对方的轮廓。有时半夜醒来,唐韫晖听见李昭明背对着他,低声啜泣。他装作没有听见,耐心等他哭完,然后伸出手臂,抱着他那几乎全是骨头的身体。

  二月九号,是一个难得的晴天。气温不高,但阳光明媚。屋里开了空调和风扇,李昭明虽然觉得热,但他精神很好,甚至有些神采奕奕。

  “今天我想出去。”他说。

  “去哪?”

  “我有一本想看的书,我要去书店。”

  书店通常开在商业街,人多且嘈杂。唐韫晖不确定他是否能出门。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李昭明眯着眼睛说:“算了,外面好亮,好吵。”

  “肚子痛吗?”

  “应该是痛的,但不知为什么,痛惯了之后反而不觉得痛了。浑身轻飘飘的,好像能飞起来。”

  李昭明说话的时候,眼里有光,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如果能出门该多好,外面张灯结彩,循环着庆贺新年的歌谣,感受到这一切,心情也许会变得更好。心情好了,身体也能加速康复。

  “我的脚还是很肿,可以扶我去阳台看看吗?”

  李昭明把棉被拿开,露出肿胀的小腿和脚背。

  “好。”唐韫晖说,“想不想吃东西?”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最后选了面包。

  “我去买。你在阳台等我。”

  扶着他去阳台,搬了椅子坐下。正是夕阳西下,一天中最美的时刻。唐韫晖出了门,在小区旁的面包店买了两袋吐司,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

  静静待在阳台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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