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去就山_被迫修无情道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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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他去就山

  本要拖着成沅君走的晏齐停住了脚。

  连照情生得很好看,好看极了,哪怕知道他沾不得,还是会叫很多人趋之若鹜。连照情院外原先那一大片荷花池就是因为有不知好歹的人碰了而埋掉的。

  埋的不止是花。

  还是那些试图用计博取美人心的人。

  江原这个破毛病,这个时候会犯吗?

  “……”

  在连照情的注视下,因为一时意气不当瞎子的江原抬起眼。与连照情对个正着。乍然撞见那副面容,江原像心口被鼓锤了一记。他仿佛回到了栖凤谷,见到一株毒花,色泽艳丽,但隐在荆棘之中,不要说摸一摸,即便是多看一眼,也觉手上生痛。

  美人如毒。

  沾之噬骨。

  灯火之中,年轻的弟子眉清目秀,目光湛然。但是此处风平浪静,连丝电花也无,不管是晏齐不希望的,还是连照情猜想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为江原虽然抬起眼。

  但他还说了一句话。

  “宗主既然知道我和晏峰主起了争执,应当知道所为何事。”江原虽然正眼看着连照情,心里却只记着要问一件事一个人,“深夜打扰晏峰主,不过是因为找人。”

  江原这个灵力与雷阵相和的毛病,不分好坏,伤己伤人。若犯起病来,劈人会叫人很生气,因为没人愿意当焦炭。不劈也会叫人生气,这说明你根本就没被他放在眼里。

  不过,毛病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江原喜好天下颜色,但当一个人心里记挂着一件重要的事,甚或这桩事超过其他一切,那么再好的颜色放到他眼前,也不能引起他半分注意了。

  像连照情这样自负的人,被江原这样不轻不重的无视掉,本来应该要生气的,但他的注意力同样被拉在了另一件事上。

  “找一个人。”连照情重复了一遍。

  成沅君在这里,他在这里,晏齐也在这里,这个时候能叫江原找的人,岂不是只有一个人。连照情道:“你要找的,难道是白晚楼?”

  “正是。”

  江原不卑不亢站在那里,仿佛他要找的人,本就应当是他的人,而不是当着无情宗宗主的面,问他要他的师弟,无情宗的长老。

  连照情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你找他做什么?”

  找白晚楼做什么?找他——

  江原被问得一愣,对啊,他找白晚楼做什么呢。

  一时竟然回答不出来。

  须臾江原道:“连宗主将白长老交托给我,叫我近身照顾,如今他不见了,我不知他去了哪里,还好不好,当然要找他。”

  不错。

  他费了心血,才哄人高兴,既带着人掏了鸟蛋,又一道看了夕阳,人间至极之事做了七七八八,转头人就不见了。江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然要讨一句公道话。

  “为了这件事。若是因为这件事,倒也不必。”连照情道,“他如今很好,你多费心了。”

  连照情当然知道白晚楼在哪里,好不好。他获悉白晚楼要回来后,就交待了守桥的弟子,叫他们警醒一些。但弟子从早等到晚,等到山间灯火四起,才见清风之中,白晚楼姗姗来迟。白晚楼向来是个做事不和人交待的性子,人既然回来,就是已经醒转过来,至于中间为什么耽搁这么久,连照情倒也没在意。

  但没想到,江原会找上门来。

  “你当日说,若是晚楼愿意出云顶台,你便肯同他一道。若是叫你一起在云顶台关上十年八年,你是不肯的。如今他已回云顶台,你又不肯与他关上十年八年,此事便当我从没提过。你不必再为此烦心。何况——他已好了。”

  江原想过很多种答案,但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

  他道:“好了?”

  连照情道:“好了。”

  “什么时候好的。”

  “该好的时候就好了。”

  江原憋了半天,莫名说:“那工钱——”

  “结给你。”

  “……”

  连照情挑挑眉:“还有事?”

  江原哑然,半晌道:“没事。”

  连照情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没事你走吧。”

  江原无言以对,待要走,却听一声‘回来’。江原站在那里,晏齐便在旁边,手里还拎着一个成沅君。但见连宗主托着下巴:“下次倒酒时,不要再把鸡当凤凰摆在台面上。”

  江原:“……”

  竟然还能有下次。

  江原一个人出了倚荷院。

  他自院中走出时,那些向来张牙舞爪的柳条安静地像假的一样,轻轻柔柔搭在江原袖子上,哪里有半分凶残之相。树识相,人却不识相。江原没有想过连照情会说这些话,轻而易举将先前的事一笔勾消。

  但是连照情说的对不对?

  当然对。

  江原不能说连照情错。他句句中肯,每句都是江原曾经说过的原话,江原向来能言善辩,但到如今竟然一句也无从反驳。

  夜深人静。

  成沅君没把他吐出来,连照情又不再拘着他,无事一身轻,但江原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按说他应当回清溪峰,但清溪峰就在眼前,这往下迈的脚,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

  他这个人,做事向来有条理,也晓得要做什么。比如云行非要拆他眼纱,江原便只能电他。若是要雕昆仑玉凤彩雕,便卯足了劲去找寒玉。为了替掉云行去倒酒,必要时放条蛇也是权宜之计,使来毫不手软。

  弟子有句八卦其实说的不错。

  江原确实步步为营。

  看着事不关己,置身事外,可江原想要知道的,便都在掌握之中。唯有一个意外,那就是白晚楼。白晚楼就像是他避之不及的天雷,时不时冒出来,劈江原一个措手不及。不是他所求,却打乱了他的步调,明明不过几面之交,但叫江原有了好几次例外。而就在江原说服自己去接受了这个意外,他却走了个干脆。

  得之不知如何自处,失之竟然心中仓惶。江原深刻地怀疑自己和薛灿呆久了,搞得他也开始疑神疑鬼犯病。

  眼前是清溪峰,身后是云顶台。江原莫名其妙收回步子,退回了内宗。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一处吊桥。这里他曾经来过两次,一次是连照情带他来,一次是他自己来。

  这回是鬼迷心窍来。

  吊桥旁有人。

  值守弟子歪着头:“小江,你怎么才来?”

  言语之中甚是亲昵。

  江原面不改色:“长老在里面吗?”

  弟子们互相看了一眼,须臾一人道:“不曾见他出来过。”

  江原便道:“我去看看。”

  说罢轻身落在桥上。

  吊桥晃晃悠悠,一如他的心也晃晃悠悠。他分明不是故意来找白晚楼,也不是没有来过这里,却忽然觉得心中忐忑,似乎有些紧张。

  江原这一去,弟子也未加阻拦。连照情并没有特地嘱咐弟子不得叫江原进入,故而弟子一见是江原,便收起了剑。他们还记着先前的吩咐,倘若江原来,便随他去。

  很快江原就走到了吊桥的尽头,但他根本进不去。硬要往前,就撞在一道透明的墙上,整个灵符阵发出嗡地一声,江原这才恍然记起,这符阵是连照情亲手所设,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怪不得根本没人拦他。

  江原略一沉思,喊道:“珠玉!”

  珠玉怎么会在这里,当然不会答应,但一个值守弟子听到江原的声音,应道:“江师弟喊谁,可是有事?”

  江原道:“我喊珠玉。”

  “珠玉是谁?”

  江原嘴角一勾:“谁应就是谁。”

  珠玉一呆。

  璧和惊奇道:“他认得你?”

  珠玉也觉得很惊奇。但他一犹豫,在应与不应之间,还是飞身落到了江原身侧。

  “小江?”

  江原看着珠玉:“这位师兄,果然是你。”

  珠玉道:“你怎么会认出我。”

  珠玉与璧和,寻常不以真面目示人。他们既是连照情的心腹,做的事,便都是一些不能叫别人知道的事。珠玉替连照情跑过三次腿,都乔装过去见的江原,按理说江原根本不能认出他来。怎么这次记住了?

  江原拎起珠玉的袖子,眨了眨眼:“你换了衣服,却换不去手。”先前他曾将珠玉的袖子烫了一个洞,连着电流过体,叫珠玉忍不住抓了抓手。

  容貌可以变化,衣服可以替换,痕迹是不变的。

  珠玉放下手时,江原便看到他手背上的红痕。

  不过是半刻钟前的事,当然还很鲜明。

  何况,束住白晚楼的人,与看守云顶台的人,必然应当是连照情心腹之人,连照情能有几个心腹?能和白晚楼有关的总共也就那么两个而已。

  珠玉看着江原,年轻的弟子没有了遮挡,不当瞎子后,一双眼熠熠生辉。他心中赞叹了一声,而后大大方方说:“你的毛病好了?”

  “没好。”江原叹了口气,“可惜人总要活下去,总不能因为有病就屈服了。”倘若叫他当一辈子的瞎子,江原是不肯的。他原本也没打算当一辈子的瞎子。

  珠玉道:“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江原道:“我有一样东西,落在白长老这里,想问他要回来。”

  珠玉摇摇头:“丢了就丢了,你重新买一个。”

  这话里的意思,是不准备帮江原开门了。

  江原眼神忽闪了一下,视线落在珠玉所持长剑上。这柄剑,在夜色下仍有不俗的光彩,可见其锋芒。连照情设下的符阵,一定不是只能靠蛮力打开。这柄剑应当有些用处。

  “那好吧。”江原道,“那我只能坐在这里,等白长老出来的时候,再问他要回来了。”

  珠玉有些好笑。

  白晚楼当然不会出来。

  但见江原果真盘膝坐在那不动,他道:“你要等多久?”

  江原一本正经:“长老能呆多久,我就等多久。”

  “……”珠玉歪歪脑袋,觉得江原虽然眼睛不瞎,但或许脑子开始有病了。他见江原果真端坐在那,甚至闭上眼睛开始打坐,一时赶他不得,便说,“好吧,那你就呆着。”

  愿意呆多久就呆多久。

  最好呆到天荒地老。

  却是在转身离开时,听闻身后有人笑道:“两位师兄守在这里多久,有多少耐心,我现在不如两位师兄,但一日两日还是能等的。”

  珠玉脚下一滑,再回头去看,黑暗中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他想了想,啐然一笑,很快回到桥端,站在另一侧。

  璧和好奇道:“你们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认出你?他是谁,那个小江吗?小江不是瞎子吗?他好像也不瞎。长得还挺好看的。”

  珠玉睨了他一眼:“你话怎么这么多。这么黑你都能瞧见好看,你怎么不说我好看。”

  璧和道:“我已经看腻你了。”

  珠玉:“呸。”

  但璧和说的不错。

  若论相貌,江原不算顶好的,有无情宗几位当家坐镇,江原在弟子中,只能算是眉清目秀。可他挺拔,气质特别好,倘若说白晚楼是冰霜凛雪,江原便像是秋日晨时打了露水的青竹。即便是丢在人堆里,你也一定能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甚至很想同他亲近。

  璧和还在叨叨。他就是爱叨叨。天天守在这里,倘若不叨叨,人都能憋死。身为守桥弟子的职责,便是像长在这儿,唯有偶尔出去跑腿,才像是望风,能松一口气。

  所以珠玉每逢跑腿,总爱把自己穿得珠光宝气。

  因为他快要憋死了。

  璧和道:“这次衡止真人送来的药有用吗?白长老能好透吗?他如果好了,我们是不是也能自由了?”白晚楼如果不在这里,他们当然也没有守在这里的必要了。

  珠玉道:“我怎么知道。”

  璧和想了很久:“应当会好的,昨日长老回来时,我见他已不如往日那般凶了。”从前白晚楼整个人都像开了锋见了血的利刃,但凡靠近就骨头开始生痛。如今好上一些,岂码这柄剑,像是套上了鞘,并不那么锋芒外露。

  珠玉微微一笑:“会好的。”

  璧和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珠玉立马拉下脸。

  “不是你要好吗?我宽慰你,你还反来质疑我。”

  正在吵闹间,璧和往后看一眼,立马拿剑柄戳珠玉:“哎你仔细看看,后面怎么没人了?”

  珠玉心里咯噔一声,立马看去。

  原先还模模糊糊的人影,果真没了。那飘啊摇的,分明是杂草,哪里有江原半分影子。珠玉同璧和对视一眼,两人飞身而至,落在桥端,果然此地空无一人。

  璧和道:“不会掉下去了吧?”

  说罢从桥上往下看,这里云雾缥缈,即便是落下山,也瞧不出所以然的。

  怎么可能会掉下去,掉下去难道不会叫吗?珠玉倒是有些狐疑。该不会是江原一个人偷偷溜进去了吧?他同璧和心意相通,这么想时,璧和也已想到这个可能性。

  璧和道:“去看看吧?”

  珠玉有些犹豫。

  璧和却说:“你不去看,万一长老出了什么事,或是打起来,你拿什么和宗主交待?”

  倒也是。

  珠玉同意了,他二人便将长剑并在一处,挽回了一道太极图,开在灵符阵上。很快就从太极图中走了进去。

  这里多的是奇花异草,两人没敢深入,只探查了一番,并未找到江原的身影。忽觉颊侧劲风起,珠玉持剑便挡,仍被击出三尺远地,半跪在地。璧和立马拱手道:“扰长老清修,罪该万死。我们马上出去。”

  说罢拎起珠玉:“快走。”

  珠玉:“……”

  所以说他才犹豫要不要进来,吵到白晚楼岂非是人间惨事一件。既未深入探查,不知江原是否在此地,又原本是璧和吵着要来看,结果这人溜起来比鱼还快,倒是珠玉白白挨了一记打。珠玉没被白晚楼打死,差不多要气死。

  但遭此一击,气血翻涌,说不出半个不字。只能咬咬牙,被璧和搀扶着出去。两人原路返回,又顺着太极图走了出去。

  便在两人互相搀扶着出去之时,璧和腰间不声不响飞出一只小蝴蝶,很快就撞在灵符阵上,悄不声地去见了祖宗。

  没一会,暗处走出来一个人。

  正是珠玉遍寻不得的江原。

  江原动了动手指,负手身后,面上露出笑意。薛灿的灵蝶倒还有些用处,虽不如幽冥蝶可操纵活人生死,但稍许撺掇他人意志还是可以的。这位璧和小师兄,心性显然不如珠玉坚定,满脸写着‘好奇’,岂非是叫灵蝶钻空子最好的时机。

  原来他没有走,也没有掉在山崖间,而是躲在桥下,暗中拿灵蝶教唆璧和开了门,一路跟着他们进来。相当于是珠玉请江原进了云顶台。珠玉若晓得,大约更会气死。

  只是,薛灿给江原留下两只蝴蝶。一只被他当时就扯出来掐死了,一只现在撞在灵符阵上也见祖宗去了,江原身上再没有蝴蝶。但江原也觉得没什么,只有薛灿才紧张兮兮非要给他留下两只蝴蝶,而江原本身就不是用蝴蝶的人。

  没了就没了。

  没了难道天还会塌不成。

  璧和把珠玉拉走得及时,倘若珠玉再多回想,便能发觉,打伤他的根本不是白晚楼。只是这剑气与白晚楼过于相似,故而叫珠玉一时没能分辨出来。

  相似当然有原因。江原用的这一招剑气横江,本来就是白晚楼教的。不过这是他头一次拿来用,光成效看来,还算显着。

  这是江原头一回来云顶台,他曾想过这里会是什么模样,杂草丛生,还是亭台楼阁。如今倒都与他所想有不同。这里不可怖,不荒凉,什么都有,就是不见该有的人影。山间易有雾,此处犹甚。脚边便是各种颜色不知明的花草,江原提脚避开,一路往前摸索而去。

  雾中看不分明,好在江原此刻也不必受罗网遮眼之困苦,仔细凝目望去,依稀可见一排竹影,竹影遮掩着半处房院。半壁山石,细水潺潺,水汽雾气,似有人影晃动。

  是白晚楼么?

  江原本欲悄悄上前,却忽觉寒气顿起——寒毛倒竖间,他一个腾跃身至半空,而远处半膝高的草已齐声倒地斩去一半。好汹涌的剑气。但还没完,江原仍在半空未落,便觉眼前水箭如龙,呼啸着迫面而来——

  若他刚才所用剑气横江横的是壶口江水,眼前这道剑气便如磅礴山海,大道之意直压人顶大穴叫人透不过气。这一击若中,江原便要粉身碎骨。

  作者有话要说:这日。

  小江兴致冲冲找上白晚楼:我写了一首歌。

  白晚楼:?

  小江:白晚楼,开门呐,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白晚楼:我也有一首歌。

  小江:?

  白晚楼:我爱的人你怎么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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