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海_夏夜风暴(骨科/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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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海

  姊弟俩在家过了个不算太平又极其惨淡的春节,又得上学了。他们同读一个小学,梁徽六年级,梁遇二年级,总是早上从一张床上醒来,一块儿洗漱,一块儿出门。

  闽地多雨,早春也不例外。梁徽本没有听到雨声,但在窗边一望,淅沥沥的雨丝已经布满整面窗,就知道该带伞了。

  家里只有一把伞,出门前,她叮嘱梁遇说:“放学时如果雨没停,就在班上等阿姊来接你。”

  “嗯。”梁遇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她把门轻轻带上,发现门上连着墙,用红油漆写了两个血淋淋的大字——“还钱!”

  油漆尚未g,SHIlInlIN的笔触仍在滚落浓稠的YeT,滴滴溅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她慌乱得很,却仍充出一副平和的样子,拉着弟弟的手离开:“我们走,别看这个。”

  等到学校,雨已经停了。梁徽收好伞,走到教室走廊边,经过的每扇窗上都凝结着蒙蒙水汽,看不见内里,可是里头声音一清二楚传过来,叫她听得分明。

  “你们春节去街上玩了么?”

  “去啦,我还撞见梁徽和她弟呢,真可怜,这么多人还得挨她爸爸骂。”

  “成绩好有什么用,爹不疼,妈不要,跟孤儿一样。”

  讨论的声音忽然停下,教室里的几个小孩用书挡住脸,留一对对滴溜溜转动的眼睛,看着门口的nV孩子一声不响迈进门,对他们睬也不睬,脊背挺得尺样笔直,缓步走到座位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翻开书,认真预习今天的功课,又听到前边的同学小声嘀咕着:

  “清高什么,谁不知道她爸是个烂赌鬼。”

  “就是就是。”

  梁徽两手撑住脸,依旧看着书,只不过脸越埋越下,直至低到书页里。

  这些话她平日不是没有听过,可不知怎么,今天格外让她难过。手中的书翻几页便看不清楚,全笼罩着不知哪里来的雨气,积攒在眼眶,从她脸上向下淌,浸Sh了满页的文字。

  下午放学时,她心情仍是闷闷,不过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梁遇,又短暂地开心起来。

  意外的是,她走出教室门,竟然看见父亲牵着弟弟的手,站在外面等她——要知道他此前从未接他们放学过。

  “今天带你们去吃好吃的。”父亲用空着的手牵住她,和颜悦sE地说。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想。

  父亲换上一身笔挺西服,发丝每寸都打理齐整,站在其他疲惫不堪的家长旁边,更加光耀夺目——就和家里富裕的时候一样,他从来都是俊雅高傲,尽管背后总有人嘲讽他“吃软饭的渔村仔”。

  她鲜少见他笑,这美丽的笑容在他脸上显得些许不真实,反倒令人不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带两个孩子到镇上最好的海鲜酒楼,点了一桌子的菜,全是r0U肥汁鲜的海产,有清蒸龙胆、白灼沙虫、鲍鱼炒饭。几个侍应在旁殷勤布菜,点头哈腰,看见茶杯空了就满倒上茶。

  梁徽从未见过这么大阵仗,心觉怪异,胃口反倒b平常差,只夹了几次菜,喝光父亲给她盛的老鸭汤,便再吃不下了。

  “徽,不吃了吗?”父亲问她。

  梁徽摇头:“吃不下。”

  男人从鼻间发出嗤的一声笑:“不会享受。”

  吃完饭,父亲却没有带他们回家,反而叫车驰向海边,租了辆汽艇玩。

  以前父亲也经常带他们出海,可现在,他又哪来的钱?哪来的闲情逸致?

  梁徽满腹疑虑,心神不宁望着佛青sE的大海,雨后日落鲜YAnyu滴,照着水面如被火烧,渐成燎原之势。

  父亲问:“不好玩吗?怎么不见你们笑一笑?”

  梁徽犹豫,低头轻问:“可是爸,我早上看到墙上有人写......”

  听到她的话,男人神sE一沉,但转瞬之间,又变为轻松的笑容:“哦,不用再还了。我们一起去另一个好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地方?

  船沿着海域越开越深,周围渔船渐稀,天sE亦越来越暗,冒出几粒黯淡星子。

  冷凉的咸风拍打在两个瑟缩倚靠的孩子脸上。

  “到了。”父亲停下船:“下去吧,姐姐先。”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在海上么?

  她紧紧靠着梁遇,一动不动,声线在风中细细颤动:“爸......”

  男人眼神绝望,探手过来拉住她的胳膊,像寺庙壁画上索命的罗刹:“没关系,不会太痛,咱们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在一块儿。”

  梁徽费力挣扎,旁边的梁遇咬牙抱住她,但两个孩子怎么敌得过一个成年男人的动作。父亲喘着粗气,直接把梁遇推到一边,拖着她往海面拽。

  她SiSi抓住船沿,力气逐渐在流失,眼泪失控般向下掉。

  男人下了狠劲,一根根掰开nV孩子细瘦的手指,yu推她的背入海。

  但他没有如愿——背后的男孩突然猛冲过来,借助惯X撞向他的腰,船只猛地剧颤,几乎要掀翻,两个人齐齐落水,迸溅出雪白的巨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梁徽被晃得头晕目眩,待回神,她看向海面忽沉忽浮的两个人。碧绿的海水淹没过父亲的口鼻,他费力抬头,呸的一下吐出水,又要向她游来。而梁遇在他身后,猛地发力攀到他身上,使劲抱住他的脖子,无论他如何掐骂也不松开。

  夕yAn把海水染成血sE,两人在这片茫茫血海中浮腾挣扎,惊起无数海鸟扑向天际,发出哀哀的叫声。

  “阿遇!阿遇......”她声嘶力竭喊他,忽然看到不远处驶来的渔船,窥见一线生机,更是扯着嗓子高声呼救。

  “兔崽子!”见有人要来,男人双目充血赤红,破口大骂:“那就留你阿姊一个人去还债!”

  他拽住身上男孩的手臂,用劲往水底一沉,翻涌的海水如同沉甸甸的黑幕布盖住两人头顶,把他们重重压下去,一口吞噬二人的r0U身。

  后来的事她几乎记不清了,只记得弟弟被捞上来的时候,似乎都没了气息。他的嘴唇变得冰冷惨白,身上散发海水咸涩的味道,像盐。

  她俯身抱住他的肩膀,擦去他脸上的水珠,用自己的T温暖热他,哆嗦着,cH0U泣着,嘴里默念一切她所知道的、神明的名字,喃喃祈祷,好像多念一次,他就能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妈祖娘娘,清水祖师,武德英侯。”

  “......求求你们,不要让我失去他。”

  “我求求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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