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杂_23_南风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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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杂_23

  之后几天,岛上彻底见晴。

  路上那些断枝残叶被各家各户协助着清理干净,大小店铺恢复营业,喜欢在榕树底下斗象棋的老人们也将小桌小凳搬回去,聚在一起时吵时笑。

  这片还有个儿童乐园,小孩们在沙堆里砌城堡,过家家,到了傍晚时常听见大人呼唤:“赶咩遁厝!呷饭啦!”

  岛上的夏季少不了阳光海浪,人与人之间也由此酝酿一份安逸。

  盛栀夏终于有机会拉着陆哲淮出门,一起逛早市,逛码头花样繁多的小摊,在烟火气里漫步。

  偶尔有小孩子疯跑而过,陆哲淮会及时将她拉过来,把她护在身侧。

  她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慢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二人兜了好几圈,最后在码头小摊买些本地水果。

  陆哲淮站在摊位前,一手拎着在早市买的甜点杂货,另一手在果子堆里挑着盛栀夏喜欢吃的。

  那些梅子色的莲雾在他修长手指之间兜兜转转,盛栀夏侧头看他一眼,忽然觉得他这个样子挺接地气——

  手上拎着满当当的塑料袋,不再穿冷淡的白衬衣和西装裤,而是换了件淡蓝色的短袖衬衫和浅色休闲裤,清爽柔和,像晨时海风。

  摊主很热情,跟盛栀夏聊了会儿天,还特意给他们多塞一袋果子,没有另外算钱。

  离开摊位,陆哲淮手上又多了几大袋水果。

  “怎么还有两个菠萝,老板装错了?”他不明所以。

  盛栀夏偏头笑了下,心想终于逮到他不会的东西了。

  他听不懂闽语,自然不知道老板跟她聊了什么,于是她大致翻译一些:“阿姨说你长得好看,招小姑娘喜欢。”

  陆哲淮顿了几秒,轻易揪出话外重点:“所以呢,这跟菠萝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她懒洋洋道,“帅哥赏心悦目,老板看在颜值份上多送的呗。”

  陆哲淮听出她避重就轻,缓下声线戳她心思:“是么?我怎么记得,老板一开始想塞的是芒果,最后才莫名其妙换成菠萝。你跟老板说什么了?”

  盛栀夏转头看着远处灯塔,双手背在身后,掩着心虚模糊道:“我说,你未来女朋友有个性,很挑,不喜欢吃芒果,只喜欢吃菠萝。”

  海浪声顺着轻风,遥遥落至耳畔。

  二人并排走在沿海而建的石砌栈道上,身旁偶尔有小电驴经过。栈道内侧栽满榕树,树叶间投下无数光斑。

  陆哲淮安静片刻,一本正经地问:“你说什么?”

  盛栀夏以为他真没听清,一瞬间不知自己是失落还是庆幸,只好加快脚步,保持一份倨傲:“没听清就算了。”

  “听清了。”他忽然说,下一秒手臂一伸将她揽到怀里。

  她向后踉跄几步撞到他身上,回过神时发现自己与一辆小电驴擦肩而过。

  陆哲淮放开她,顺手将她往边上拎,自然而然地让她回到里侧:“走路不看路,这么有个性?”

  她放慢脚步轻咳一声,指节碰了碰鼻尖,坦然道:“有个性是好事,你习惯就好。”

  陆哲淮不知想到什么,沉出一丝慵懒笑意:“的确该习惯,不然以后适应不了。”

  她一时不解其意:“以后?”

  “不是你说的?”他垂眸将她望着,像未经思考就随意说出口的话,也不怕人当真,“万一我未来女朋友很有个性,岂不是得提前适应着。”盛栀夏被他看得愣神,半晌才主动错开视线,淡然“哦”了一声。

  最近是休渔期,一天下午陆哲淮陪着盛栀夏登上一只小渔船,拍摄日落。

  船主是位幽默老大爷,还是阿嬷的朋友,很疼小琛,经常往家里送干货和新鲜的鱼虾。

  大爷知道他们是从外地来的,还是阿嬷孙女的朋友,坚持要给他们做顿饭吃。

  渔船有小厨房,大爷说来者是客,不让盛栀夏帮忙。其实她知道自己厨艺一般,所以也没执意往里凑,最后乖乖待在甲板调相机。

  不过陆哲淮倒是被大爷叫去厨房了。

  鱼虾类都由大爷处理,陆哲淮安安静静待在一旁,处理一碗凉拌海蜇。

  大爷把龙虾放入蒸锅,回头看他一眼,感叹道:“达啵囝唔福啦!”

  “嗯?”陆哲淮看过去。

  大爷差点忘了他听不懂方言,乐呵呵换成普通话:“我说你有福气呀,阿妹这么漂亮!”

  陆哲淮反应过来,收回目光轻笑一下,没说什么。

  “怎么追到人家的?”大爷问。

  陆哲淮低垂视线,手里动作有条不紊,继续按大爷教的做法调制酱料。

  “大爷,她不是我女朋友,我把她当妹妹看。”他温和道。

  “哎哟,是不是女朋友,将来一句话的事啦。”大爷老神在在地挥挥手,回头掀开蒸锅盖子看一眼,一股海鲜的清甜随着雾气飘散出来,大爷观察几秒,合上盖子悠悠道,“不能让人家小姑娘等你的喔,要懂得珍惜呀。”

  这时盛栀夏正好捧着相机进来,不经意间与陆哲淮对上视线。

  几秒钟的沉默里,竟泛起一丝微妙。

  她疑惑:“你俩刚刚聊什么呢?”

  陆哲淮别开眼,有些欲盖弥彰:“没什么。”

  “啊!”大爷突然插一句,“我讲阿弟喜欢吃皮皮虾,等下你们给他装一碗带回去,剥好的喔!”

  “......噢。”盛栀夏眨眨眼,看着案板上一碗青虾在水中甩尾,愣是没找到皮皮虾在哪。

  不到半小时,大爷将饭菜一一端出来,催盛栀夏吃饭。

  余晖洒满海面,她又多拍几张照,满意了才放下相机走向小饭桌。

  大爷吃饭时有听相声的习惯,但是老式收音机有点不听使唤,他让他们先吃,自己在一旁捣鼓。

  陆哲淮还想着过去帮忙,一个电话打进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不急不缓地接通。

  那边声音挺杂,盛栀夏听见有女生哭的声音。

  陆哲淮耐着性子,声线沉下来——

  “你先别哭,把话说清楚。”

  “知道了。”

  盛栀夏心不在焉,垂眸给自己剥虾,可剥了半天虾尾还在。

  陆哲淮终于挂了电话,神情微沉地在她身边落座。

  他看她一眼,戴上一次性手套,沉默但也耐心,将剥好的虾仁放她碗里。

  远处渔灯逐渐亮起,大爷养的狸花猫睡醒了,伸个懒腰凑到她脚边,支着猫耳呆呆望着她。

  她低头看猫,以置身事外的口吻问他:“你要走了?”

  “嗯。”陆哲淮久违地没有避而不答,说要回京一趟,家里老人生病了。

  她心情沉下来,不知是因为老人家生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严重么?”她问。

  “还不清楚,人在手术室。”陆哲淮似乎今晚就要赶回去,但此刻依旧专心为她剥虾,好像需要他完成的事情只有这一件。

  狸花猫迈着小爪子,钻进桌底探了探,没发现吃的,竖着尾巴离开了。

  盛栀夏收回目光,听见他说:“要是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她拿起筷子,索然无味地夹起一口米饭:“嗯。”

  彼此沉默着吃完一顿饭,陆哲淮先是帮大爷修好收音机,最后才回到旅馆收拾行李。

  “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盛栀夏坐在飘窗边沿,看他拉上行李箱。

  “嗯。”陆哲淮淡淡抬眼,“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什么,就问问。”

  接近凌晨,陆哲淮准备离岛。

  怕她一个人不安全,他没有让她跟着去码头。

  于是她待在房间里,目光顺着飘窗玻璃往下落,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于夜色。

  前段时间陆哲淮总给黎琛读故事,现在他走了,黎琛有点失落,盛栀夏为了安慰他,给他买了一盒巧克力。

  小孩子终究很好哄,摸到甜滋滋的礼物,混浊眼球里泛起清澈喜悦。

  他小心翼翼攥着几颗巧克力,扯扯盛栀夏的衣角:“小夏姐姐,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盛栀夏蹲下来摸摸他脑袋:“大哥哥有事情要忙,以后再来,好不好?”

  小琛乖乖点头,低声说:“姐姐,那你以后记得带他来,我还要听他讲故事。”

  她承诺下来:“好。”

  “姐姐。”小琛忽然用气音说,“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

  “我知道——”小琛放慢语速,“大哥哥很喜欢你。”

  盛栀夏微怔,捏捏他脸蛋:“小孩子不能乱说话。”

  “没有乱说话,是真的。”黎琛说完就蹦蹦跶跶钻回卧室,留盛栀夏一人在小客厅里发呆。

  又过几天,渔船大爷送来新鲜的马鲛鱼,阿嬷把它们打成鱼糜,用来捏鱼丸,顺便分一点出来给四小呆做猫饭。

  正好黎珣回到家,做鱼丸的任务由她主动包揽,盛栀夏也跟着进厨房,帮忙打下手。

  “你了解他吗?”黎珣问。

  盛栀夏拿着小勺搅动凉水里的丸子,沉默一会儿才答:“不够了解。”

  “那他呢,了解你么?”黎珣总能问到关键处。

  盛栀夏懒懒道:“如果他想查我,轻而易举。”

  “我当然不是说这个。”黎珣又捏好一颗鱼丸放进凉水盆中,“我是说,他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知道吧。”她自嘲道,“我这个人又藏不住什么事。”

  “何止藏不住,心情都写脸上了。”黎珣睨她一眼,调侃道,“他走了,你不开心?”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人。”

  盛栀夏开始放空,声音越来越轻——

  “我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哪怕跟家里人对着干也无所谓,毕竟我现在还牵涉不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利益链。但他不一样,可能他也向往过那种没有负担的日子,但有些路是定好的,他不得不去走。更何况,他家里给了他一切,他没有必要反抗,也分得清选择的利与弊。”

  “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呢。”黎珣果然是反幻想达人,一开口就能把她打回现实。

  盛栀夏闷闷反驳:“谁小了,再过几个月我就十八了。”

  黎珣笑:“哦,十八了啊,那还真成熟。”

  盛栀夏突然想拿勺子揍人:“你好烦。”

  来沿海一趟,蓝眼泪没拍着,陆哲淮的照片倒是拍了不少。

  晚上她靠在床头用笔记本查看照片,接到陆哲淮的电话。

  那边呼吸略沉,似乎很累,心理上的。

  “你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陆哲淮说话不带情绪的时候,那种距离感便愈加强,“你还在淞杳么?”

  “嗯,我想多拍点照片,而且小琛过段时间要去盲校,到时候我跟阿珣一起送他。”说完自己,她又问他,“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早点睡。”他的柔和里依旧藏着一份疏远,不愿提起自己的事,让她没法再问些什么。

  其实她根本睡不着,但还是应下来:“好吧,你也早点睡。”

  尾音落下,二人谁都没有挂电话,像某种心照不宣的陪伴。

  “我——”听筒声音忽然有些模糊,几不可闻。

  “什么?”信号不太好,她下床走到窗边,“你刚说话了吗?我没听见。”

  今晚一轮圆月挂在星群之间,她抬头看着,不知等了多久,听见他低沉道:

  “最近没怎么睡好。”

  “有点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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