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故人重逢_这个皇后不太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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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故人重逢

  身穿儒袍的男子在月下行礼。

  楚凌沉没有开口,他便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安静的蛰伏。

  僵持中,令人窒息的寂静蔓延。

  月容公主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陛下,此人是月容姨母的知交,受姨母之托才在暗中保护月容。”

  文武百官皆是一怔。

  月容公主的姨母便是晋国女帝。

  女帝的知交,言下之意是说他不是晋国朝廷中人。

  受女帝之托,便是说此人身份行端坐正,是可以敞亮光明走到人前之人。

  月容公主的目光悠悠路过颜鸢,眸光微暗,嘴角却扬起了笑容:“方才事出突然,他才贸然出手,还请圣上莫要怪罪。”

  楚凌沉冷淡的声音才响起:“免礼。”

  那人终于直起了身体,双手落下的一瞬间,他的视线避开了楚凌沉,悠长而深邃的目光,仿佛飞鸟跨越千山万水,终于落在颜鸢的脸上。

  颜鸢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方才听不见的心跳,忽然在胸腔里炸响。

  颜鸢压抑着呼吸,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喊出他的名字。

  季斐!

  真的是季斐!

  他竟然真的还活着?!

  月容公主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对着季斐轻声道:“季先生,还不过来?”

  季斐收回了目光,低着头走到了月容公主身旁。

  颜鸢的视线随着季斐移动,她想要开口叫住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到了月容公主的身后站定。

  季斐……

  颜鸢的心思混乱,手指在席下紧紧地攥成拳头。

  楚凌沉的指尖便是在这时触碰到她的手的,他一根根掰开她紧握的手指,逼着她松开了僵硬的拳头,把自己的指尖探进她的指缝里。

  颜鸢抬起头来,满眼的慌乱:“陛……”

  楚凌沉却只是轻道:“孤困了。”

  他盯着颜鸢的眼,声音低缓:“陪孤回帐。”

  他说着就要站起身来,颜鸢意识到他的意图,慌乱地抽回了手:“……不行!”

  楚凌沉的眼睫垂落:“为何不行?”

  颜鸢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若是平常她可以编出八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可是眼下她的脑海里中仿佛塞满了棉花,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既不能对楚凌沉坦白,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编更大的谎言,唯有僵直地坐在席上。

  颜鸢:“不行就是不行……”

  楚凌沉静静看着颜鸢。

  此时颜鸢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因为不相干的人,她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楚凌沉屏住了呼吸,低声道:“好。”

  他的脸色明明已经十分阴沉,但是声音却依然是温驯的。

  颜鸢松了口气,匆匆低下头去。

  她不是忍不住眼泪。

  她只是不敢明目张胆看季斐,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楚凌沉质疑的目光,便干脆选择做了个乌龟。

  夜风吹来,凉意几乎要钻进骨髓里。

  月容公主到了楚凌沉身前:“陛下,月容有些冷了,暂且先告辞休息去了。”

  她欠身行完礼,便自顾自地朝前走,季斐的脚步在原地僵了片刻,终究还是跟上了她的步伐。

  颜鸢暗暗咬了咬嘴唇。

  她知道自己不能追。

  她只能等。

  等到酒又过了几巡,等到篝火晚会就进入了后半程,武将们开始吵吵闹闹着满场敬酒。

  颜鸢抓紧了衣裳向楚凌沉请辞。

  她本来做好了被纠缠一番的准备,毕竟这狗皇帝心思细腻,不可能毫无察觉。

  可楚凌沉偏偏什么都不问。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静默了片刻后,他低声道:“好。”

  然后他俯下身,牵起颜鸢的手,一路引着她朝着篝火的外沿走。

  颜鸢的手心出了汗,凉得像冰。他便用自己的掌心温热着她的手,就这样一路走到了篝火的尽头。

  颜鸢停下脚步,局促道:“送到这里就好……”

  楚凌沉轻声道:“好。”

  他松开手,头颅低垂,浓密的眼睫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暗影。

  竟然真的就这样在原地站定了。

  颜鸢反倒是心虚得厉害。

  她走出了很远的距离,还回过头看楚凌沉,彼时楚凌沉站在篝火旁茕茕孑立,衣袂被热浪拂动得翻飞,颜鸢看着他,不期然地想起了那年悬崖边的少年。

  但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神去细究了。

  她提着裙摆匆匆离开。

  山风忽起,险些吹灭篝火。

  楚凌沉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篝火光亮的尽头,而后便低下了头颅,如同一具早已经风干的尸骸。

  再抬眼时他的神情已经平静。

  眼瞳深处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洛子裘已经在旁边等待了许久,见楚凌沉情绪重新安定,他才走上前低道:“陛下。”

  楚凌沉低沉道:“你知道什么。”

  洛子裘的眺向月容公主离去的方向:“如果他没有谎报名字的话……微臣记得见薄营自七年前开始,主将的名字就叫季斐。”

  楚凌沉冷道:“所以?”

  洛子裘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说名字还只是一个巧合,那方才在篝火旁,看皇后娘娘那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其实真相早已经呼之欲出。

  “回陛下,那人如无意外的话……”

  洛子裘轻道,“应是那位一手栽培宁白的主将。”

  ……

  彼时颜鸢已经一路跑回了营帐。

  距离月容公主和季斐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她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只能往公主的营帐去碰运气,结果营帐里漆黑一片,全然没有半个人影。

  颜鸢只能问帐门口的守卫:“公主呢?”

  守卫答:“公主说有些气闷,去了森林边。”

  颜鸢便提着一口气又跑去了森林的边沿。

  彼时月黑风高,霜寒凛冽,无边无际的森林就像是一只匍匐的野兽,颜鸢在森林的边沿看见了一点灯火,就像是萤火虫在野兽的獠牙边飞舞。

  她屏息靠近那点灯火。

  果然寻到了目标。

  月夜之下公主手握宫灯,身影摇曳娉婷。

  她就像一只暗夜里的蝴蝶,轻飘飘游走季斐的身旁:“你若要迁怒,只管冲我发脾气,何必独自来这里撒气呢?”

  季斐收了剑,冷道:“公主多虑了。”

  此时月色照亮了他的身形。

  月容公主拦住他的去路,仰头看着他清俊的脸,柔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记恨我逼你现身,反而甘之如饴,感恩与她重逢?”

  季斐的呼吸微顿。

  因为月容公主已经越靠越近。

  她踮起脚尖,温软的身躯依附上季斐:“虽然我与她长得是有一些相像,但还是我美一些,是不是,季斐?”

  季斐冷硬道:“没有。”

  月容公主愣了愣,很快就笑了出来。

  她伸出手揽住季斐的脖颈,低柔的声音就要融化在风里:“你若是一直这样讨厌,我便更喜欢了。”

  月色下,月容公主唇尖几乎就要吻上季斐的下巴:“所以这路子不对,若想尽快摆脱我,下次试着哄哄我好不好?”

  季斐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她:“公主自重。”

  “本宫向来不知道自重为何物。”

  “季斐,木已成舟,和亲已是定局。”

  “我会嫁给她的夫君,她如今拥有的东西我都会抢夺,皇帝的恩宠,太后的偏爱,皇后之位……她会像是鸟雀囚困于笼,既享不了安宁也无法逃脱,直至她死都无法解脱。”

  月容公主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望着季斐,眼神中噙着一丝潋滟的光。

  “当然……你也可以娶了我。”

  “你本就是晏国的将领,只要你认下那只老虎,便可拔得冬猎头筹,娶我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就连楚凌沉都不会反对。”

  “只要你娶了我,她就安全了。”

  “你还可以荣归故国,仕途坦荡。”

  “是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呢,季斐?”

  寂静的夜里,月容公主痴痴仰望着季斐。

  她的眼眸中映衬着宫灯的光亮,像是温存的缠绵,又带着偏执的疯狂。

  季斐终于皱起了眉头:“舒月容!”

  这一次他是真正动了怒,长剑脱鞘,直指月容公主的胸口。

  月容公主呆了呆,过了片刻才笑了出来。

  “我骗你的。”

  “方才的都是气话,只有一半是真的。”

  她避开他的剑芒,凑到他的耳畔,轻声地耳语:“我只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你猜一猜,哪一半是真的?”

  月容公主提着灯远去。

  森林边就只剩下了虫鸣。

  季斐如同一尊雕像静静伫立。

  颜鸢站在树影之后,激越的心情已经渐渐平息,她方才无意中围观了一场好戏,此刻不知道该不该立刻上前,于是只能傻傻站在原地。

  寂静中,季斐的目光缓缓越过树影,冷声道:“出来。”

  颜鸢呆了呆,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

  季斐看清颜鸢的身形,忽然短促地吸了口气。

  颜鸢在他面前站定,隔着月光望着他。

  她和季斐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告别,那时山洞外他带着其他同袍引开追兵时,她从未想过是永别,所以一句别离的话都没有交代过。

  后来的许多年,她年年派人去雪原寻找,只是为了寻得一具尸身,甚至是一片衣料,好让长埋雪下之人可以魂归故乡,然而却终究无所得。

  而如今他正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她眨了眨眼,艰涩开口:“我……我完成了任务……”

  那年平凡的冬夜,他们刚刚围炉在分一壶茶。

  元起从高山上摘来了几朵雪莲,晒干了揉成粉加到茶壶里,说是听山里的猎户说的,这样喝上半年,射箭连百丈之外蚊子的公母都能看得清。

  没有人相信他的鬼话,但终归抢来的东西更加香甜,所有人都在围追堵截元起,元起吓得抱着茶壶到处跑,秦见岳便在这时鬼鬼祟祟摸进帐篷里,怀里还抱着从元帅帐里头来的酒坛子。

  宁白分到了元起拼死保下的一杯茶。

  只来得及喝了一小口。

  季斐便是那时候带着绝密的任务,脸色凝重地走进帐中的。

  正是那个晚上,他们临时集合,整装入山林。

  记忆仿佛就在昨天。

  又仿佛已经过去一万年。

  那时候,谁也没有想过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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