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_佛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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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堕落了。

  接下来的三日是忙碌的三日,任怀苏坐息醒来,妖毒已消失无踪,姬珥安排他试穿吉服,安排宴会,邀请宾客,忙得不亦乐乎。任怀苏一一听从,从无抱怨,最让姬珥意外的是那位新娘子也很听话,竟真的是甘愿嫁给他了。

  如果任怀苏只是和尚,陆孤光愿意嫁他,对姬珥来说也已经是意外,他从没想出像任怀苏那样的和尚男人存在什么魅力能令女人心甘情愿。

  而任怀苏不但是个和尚,还是一只尸魅。谁不知尸魅并无理智,没心如何谈情?这世上居然还有女人心甘情愿要嫁给一只尸魅,那不是意外之意外——简直是稀奇古怪匪夷所思到了极点的事啊!

  他本以为任怀苏即使要成亲,要娶陆孤光只怕也是半路将她打昏绑入洞房,万万没想过邪恶阴狠如陆孤光居然愿意。任怀苏要娶陆孤光的目的是要杀妻,而这位“妻”却好像真的爱上了他,这让始作俑者姬珥略略有些不安。他派遣手下去打探了几次陆孤光的口风,拐弯抹角的提醒陆孤光“也许”……也许任怀苏娶她另有所图,她若要反悔如今也是可以。陆孤光却放鬼把前去提醒的两人吓得屁滚尿流,自她房前逃之夭夭,再也不敢靠近这位姑奶奶半步。

  于是便在姬珥满心的诧异之中,翡翠朝珠楼停业一日,宾客满座——座下的宾客全是姬珥的朋友或食客,红灯高挂,喜乐飞扬。

  一顶红轿抬出天荒地老,任怀苏红衣如血,与陆孤光拜了天地,结为夫妻。

  这日深夜,城外碧扉寺门扉紧闭,冷寂如死。

  朝珠楼喜气洋洋,四处张灯结彩。

  任怀苏穿着吉服,衣上全是酒气,他在碧扉寺从不喝酒,今日却喝了许多,已然有些醉了。姬珥将他送向通往洞房的路,那三折曲径之后,偏僻寂静的地方便是他今夜的洞房。

  那是刻意挑选的地方,安静、隐秘、绝不会有人误入。

  在放任任怀苏一人前行的时候,姬珥递出一物,交到任怀苏手上。

  任怀苏翻腕扣住,那物被宽大的大红衣袍挡住,不见轮廓。

  望着任怀苏坚定而舒缓的脚步,姬珥静静站在回廊这边看着,目不转睛。

  洞房之内。

  陆孤光凤冠霞帔,头罩红纱安静的坐在床沿。

  她等着今夜俊朗潇洒的郎君为她揭开盖头,陪她一生一世。

  第八章

  “咯啦”一声,洞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那几不可闻的些微声响,正是她已听得很熟悉的任怀苏的脚步。她面露笑容,等着他来揭盖头。

  “叮”的一声微响,她听到他将一样东西放在了桌上,似乎分量颇为沉重,接着他走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只听他柔声道,“此刻以后,你便是我的妻子,此后……”他微微一顿,没说下去。她却笑了,“我答应的事不会反悔的,无论你是因为什么不得已而娶我,我都会把自己当做你的妻子。”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柔软,她从自己怀里取出一样东西,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一只很小的玉镯。

  若是常人的手腕只怕戴不下这么小的玉镯,然而陆孤光做事一直不大考虑太多,她只想给任怀苏戴上,却没想过他戴不戴得上——而任怀苏是一只尸魅,刀剑之伤都能安然无恙,何况只是一只玉镯?

  所以她用能令人骨骼碎裂的力气把一只只能给七八岁孩童戴的镯子往任怀苏手腕上套,而他也默然承受,于是那镯子在蛮力之下压碎他的手骨,顺利戴到了手腕上。

  戴到手腕上,倒是刚好。

  他的手骨极快的自行恢复,任怀苏垂眸看了一眼那玉镯。

  一只乳白色的玉镯,在玉镯的边缘留有青翠的一点绿。若是姬珥来看,对这玉镯的质地成色必是要大大讽刺,但在任怀苏看来,这玉镯白得就如瓷器一样,那一点盈盈的翠绿绿得犹如春草,心中微微一动,那平静无波的心绪突然起了一点微漪。

  他对这只镯子似乎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

  “这个给你。”陆孤光很高兴地道,“这是我七岁的时候,我娘给我的礼物。”她握着任怀苏的手,当然她并不在乎那手骨恢复了没有,“那时候他们还没觉得我身上流的都是鬼血,我娘一度很疼我。”

  他动了动右手,那骨骼还没有恢复,一时还拿不起剑,所以他点了点头,“听说你少时在月天守族颇受排挤,过得并不愉快。”

  “那不是‘并不愉快’,”她叹了口气,“那简直是糟糕透顶,有好些长老把我拿去当鬼召唤和驱使,幸好他们都没成功,在他们心中我从来不是个人,只是个武器。”

  “所以你日后出走江湖,便荼毒生灵,滥杀无辜么?”他语气与往常一般平静,“因为在你小时缺乏关怀与爱?”

  她听得怔了一怔,这语气有点奇怪,她猛的一下撩开红盖头,阴沉下脸,“任怀苏,你要是介意我杀人无数,不愿娶我,我们就此一拍两散,绝不勉强。”

  他摇了摇头,极认真的问,“你杀了几人?”

  他望着人的目光清澈端正,绝无虚假,她又怔了一怔,皱起眉头,“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个人吧,谁让江湖正道总要惩奸除恶,四处追杀我?任怀苏,你要做什么?”

  他又摇了摇头,十分平静地道,“杀了成百数十人,可以说是罪恶滔天了。”

  “碰”的一声爆响,陆孤光拍案而起,那张红色婚床被她一掌拍塌了一个窟窿,她怒动颜色,“任怀苏!你疯了?洞房之夜,你来和我算我杀了多少人、是不是罪恶滔天?你若是认定我罪恶滔天,不配和你同床共枕,何必娶我?你若和那些要降妖除魔的疯子一样,一辈子除了杀我别无爱好,那你来啊!”她心中所想的洞房之夜全然不是这种样子,一腔的柔情缱绻全化作怒火,目光一瞟,瞧见桌上横搁着一柄红色长剑,镶金嵌玉的也不知是不是礼器,抓在手中“当啷”一声拔剑出鞘,掷到任怀苏怀里,厉声道,“拿剑杀了我啊!你莫忘了当初是你求我嫁你!是你有求于我、是你历尽艰辛完成我三个条件才求得我嫁你——不是我陆孤光厚颜无耻要纠缠你这佛门妖孽——”

  “嚓——”的一声微响。

  不多的鲜血溅上了她妆容姣好的脸颊,她一句话没说完,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任怀苏持剑在手,一剑刺入,直透心肺,穿胸而过。

  那剑剑刃如雪,红色血液流过,不留丝毫痕迹。

  鲜红的血液极快的喷涌而出,蜿蜒在二人大红吉服之上,宛若无痕。

  但它毕竟是流了出来,所以片刻之间地上、婚床上沾满了自衣袖和裙角滴落下来的浓郁的血。

  她抬头看着任怀苏——他面色如旧,依然平静而祥和,仿佛持剑在手贯人胸口的人不是他,又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件理所当然的、十分寻常的事。

  “你——”她反手握住剑刃,手掌在锋刃处划下伤痕,血珠沿着剑尖点点滴落——她骇然发现她的伤口无法马上愈合,这只剑——这只剑是道宗法剑,是专为降魔而修炼的法器!

  “陆孤光,你杀人成性,罪恶滔天。”任怀苏持剑的手坚若磐石,手腕上犹自戴着她为他亲手戴上的玉镯,他的眼神清正,神色平静如初,气韵浩然不可侵犯,“我依天命娶你为妻,又依天命杀你,以破除我身上天将圣气,亦同时为苍生除害,你听明白了吗?”

  她听着,全身一阵冷,一阵热,她盯着他、看着他,试图从他眼中看到一丝留恋或遗憾,甚至幻想他会不会在下一刻就收手后悔,想起她除了“罪恶滔天”之外,还是一个和他相处了整整一个多月的“人”……

  他和她……他和她曾经那么好……那么亲密……

  那些相依相偎的时刻,那些月下同坐的时候……难道……难道他的心里就在想这些吗?她不能相信,他是尸魅,他既然会骗人,为什么……为什么不会被打动?

  “你听明白了吗?”他柔声问。

  “哈哈哈哈……”她低声笑了起来,“这就是天命赐予我的幸运啊……这就是所谓的‘一条性命’……在你看来,我的确只是一条性命,这一路上即使你是带了只野狗,你也会如待我一般的温柔体贴……我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她笑着看向任怀苏,“你说我怎么就会以为你是只对我一个人好呢?”

  他微微皱了皱眉,“孤光。”

  “不要叫我!”她呸了一声,森然道,“你不配!”她松手放开剑刃,“你准备了法剑,你等着我成亲,我真不能想象你为这事预谋了多久——我呸!你要杀我——你要杀我一见我面的时候就可以直说,你的天你的佛叫你娶我然后杀了我!我是不甘心,我不想死,但是你很厉害啊!”她扬了扬右手,那手上沾落的血迹四下飞扬,落上了墙壁和窗幔,触目惊心,“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抓住我、你绑了我、你打昏我去成亲然后杀了我我认败服输——无怨无悔!像你这样道貌岸然惺惺作态,亵渎了你的清高的娶我,你在装模作样的时候不觉得你自己恶心么?你口是心非的时候你的佛祖不会谴责你吗?”

  他眼眸微动,宛若略动了一点涟漪,手中剑却是硬生生一转,血溅三尺,陆孤光“呃”的一声闷哼——她的心被任怀苏那一剑硬生生的剜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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