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 愚太子临渴才掘井 明四哥未雨先绸缪_康熙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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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愚太子临渴才掘井 明四哥未雨先绸缪

  太子这一问,露马脚了。老十三是何等聪明啊,越发认定是出事了。但他一向坦诚,从不说假话,听见太子问话只得如实回答:“太子,你待兄弟恩重如山,没说的。我老十三是个直性子,有什么事,你放开说吧。只要我能尽力的,决不推辞。”

  十三爷这话刚一出口,太子突然泪流满面,“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十三弟,你救救我吧。”

  胤祥一见这阵势吓慌了,虽是兄弟,君臣有别呀!他也急忙跪下:

  “太子,你,你这是怎么说呢,快起来,不要折杀了兄弟……”

  太子泪流满面地说:“十三弟,不瞒你说,有人要害我,父皇信了,我即刻就要大难临头。我知道十三弟你一向仗义,你,你不能袖手旁观哪!”

  老十三连忙又拉又劝地说:“太子,你,你先起来,慢慢说。你这样跪着说话,让外人瞧见不好……”

  太子慢吞吞地站起身来,颓然坐下:“十三弟,我刚才得到消息,父皇就要下旨废掉我这太子了……”

  老十三大吃一惊:“什么,什么,废掉你太子,这传言决不会是真的。今儿白天,父皇还带着你陪蒙古王公们吃酒,圣眷隆重得很哪,怎么无缘无故,说废就废呢?”

  太子一听,这不明明是问话吗?什么缘故,我干那事能向兄弟说吗?可不说,又怎么能取得兄弟信任呢:“十三弟,此中情由,一言难尽。我,我也说……说不清楚,但愿是一场虚惊。不管怎么着吧,只要兄弟你帮我脱过这场大难,哥哥我不会忘记你的大恩的。”

  十三爷可不敢领这个情,忙说:“哎,太子这话差了。从公说,你是君,我是臣;从私说,你是哥哥,我是弟弟,怎么说到‘恩’呢?好了,你尽管放心,四哥酒醒了,我马上告诉他。我们哥俩,将全力以赴帮你渡过难关。不过,你也想想,再多找几个人一起上表保你才行。夜深了,又有这事,小弟我不敢留你了。”

  太子也觉得,话已至此,再待下去,也确实不便,便告辞了。亏得他走的早,再迟一步,就给老四他们添大乱子了。胤祥送太子出了大门,还没来得及回身呢,就见那边灯宠火把照耀之下,走来一队人马。近了,看得清楚了,明黄的灯笼上有四个大红字:“烟波致爽”。啊,圣旨到了!

  他正要回身去叫四哥,却听胤祯在身后说:“十二弟,我出来多时了。太子和你的谈话,我也听到了。他刚走,圣旨就到,且看皇阿玛是什么意思吧。哎——十三弟,你看前边骑马的不是总管太监李德全吗?连他都派出来了,可见今晚的乱子不小,皇上是让人分头传旨了。”

  两人说话间,李德全带着几个护卫的太监已经来到门前:“请四爷,十二爷接旨。”

  哥俩快步迎出门外:“哟,是李公公来了。请稍候,容我们开中门放炮接旨。”

  “皇上有旨,一切常礼全免了。”李德全说着,径直走进院里,在上首站定,看着胤祯、胤祥在下边跪好了,才朗声宣读圣旨:

  “圣旨:自即日起,胤礽不奉特诏不许见驾,有事着上书房大臣张廷玉代为转奏。晋封皇长子胤禔为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诚郡王,皇四子胤祯为雍郡王,皇八子胤禩为廉郡王,开府办差。皇九子胤礻唐、皇十子胤礻我、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礻题晋封贝勒。钦此!”

  胤祯、胤祥还在发愣呢,李德全已经收了圣旨,笑嘻嘻地走了下来,搀起两位阿哥:“恭喜四爷、十三爷荣升,奴才要讨赏了。哈……”胤祯连忙向里边喊了一声:“来人,取一百两银子来。李公公,你知道,我和十三爷都是穷阿哥,这点银子,让你见笑了。请到里边,吃茶休息。”

  “奴才谢赏。茶,奴才心领了,还得赶快回去交旨呢。嗯——瞧四爷的神气,是不是要问问太子的事儿。奴才实话实说,这里头的缘故,奴才确实不知,也不敢打听。请四爷见谅。”

  四爷却不接这个茬儿:“嘿……李德全,你猜错了。皇上既然这么定了,自有他老人家的安排。太子在位一天是君,他不在太子位上了,是我们的二哥。我打听这事儿干嘛呢?我想问的是,皇上原定明天一早来这里看猎狼的事,不知有没有变化?”

  “哟,这事儿奴才不好说。听张廷玉大人说,皇上的兴致很好,猎狼怕是要看的。不过,皇上没给奴才这个旨意,奴才不敢妄言。”

  李德全匆匆打马去了。哥俩回到厅房里,胤祯看着跳动的烛火,心事沉重地说:“唉,想不到太子竟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可惜啊,邹先生,还有文觉和尚他们都不在,连个帮我们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胤祥的二百五脾气上来了:“四哥,扶不起来也得扶。大难临头,正是见骨气的时候。太子究竟犯了什么罪,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张纸,说废就废了……”

  他这正激昂慷慨地说呢,老四却突然厉声制止了他:“住口!十三弟呀,你不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你嘴里一点没遮拦,乱说一通,不是要把事情搅乱吗?”

  胤祥一机灵,哦,对了,这不是京城,他不言声了。老四却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地说:“十三弟,今天这道圣旨一下,就有热闹好看了。大哥、三哥,还有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那一帮,谁都靠不住了。你想啊,太子一倒,一块肥肉扔了出去,他们还不发了疯一样地去抢、去争吗?最可怜的,恐怕是咱们哥俩这公认的太子党了。”

  “那……那咱们该怎么办呢?四哥,你,你快说呀!”

  老四没有回答老十三,却向门外叫了一声;“传戴铎进来!”

  戴铎来了,他一边行礼请安,一边偷偷地向上边瞟了一眼。哟,四爷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得小心侍候。

  “戴铎。”

  “奴才在。”

  “听说你在朝阳门外,买了一座宅子,有这事儿吗?”

  戴铎心里一惊:“哦……回四爷,有这事儿,是托一个亲戚代买的。因为价钱没谈妥,没有成交,所以,还没禀报主子知道,奴才有罪。”

  “哎,我不是问罪的。我现在给你写个条子,你马上动身回京城,凭条子在管家高福儿那儿取银子,需要多少钱就支多少钱,把那座宅子买下来,算是四爷我赏你的。”

  戴铎更是吃惊,“这,这怎么好!不不不,奴才谢主子。”

  四爷拦住话头:“别忙,我还要你办事呢。宅子是赏给你的,但是你暂时不能住。你要马上把邬先生、文觉和尚,还有府里的清客、幕僚们,悄悄地都搬到那里去,不准走露一点风声,至于府里的钱财什么的,暂时全不要动,以免招摇。热河这里的情况不明,我们要做点防备,你是我的心腹,我把这事交给你了,其他的人,一概不准知道。出了差错,我唯你是问!”

  戴铎连忙躬身回答:“四爷,您放心。奴才明白。”

  四阿哥胤祯快步走到桌前,提起笔来,“刷刷刷”写了一张手谕,递给戴铎。戴铎一看愣了。原来,这张手谕上,写了两件事。一件,是让高福儿支取银两,第二件却写着:“即日起,脱去戴铎的门籍。”这是怎么回事呢,在明清年代,皇亲国戚,官宦之家,都用有奴仆,这些奴仆分两类。一类是临时当差的,另一类是卖身为奴的。后一种叫做“家生奴才”,那是世世代代都要在这个家里当奴仆的。戴铎呢,就是这后一种。他是在十岁上卖身葬父投靠四爷的“家奴”。所以,尽管现在已经被抬举做了知府,只要回京,还照样得在老主子四爷府里当差办事,永生永世脱不掉主子、奴才的这层关系,除非主子特别开恩,一道手谕下来,“脱出门籍”,这才完全摆脱了和老主子的关系。成为“自由人”。所以“脱籍”那是“大恩典”。戴铎一见四爷令他脱籍,感动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四爷您老不能把我往外推呀!没有四爷,哪有我戴铎的今天。为什么您,您让我脱籍呢?”说着,说着,他趴在地上哭起来了。

  胤祯却从容镇静地说:“戴铎,你不要这样,老实说,不光是你,我府里的奴才,哪一个不是我从苦海里救出来呢,不然的话,他们早被别人收买了。四爷我今天这样做,是万不得已呀。别看我今晚被封了王,可明天又会怎样,就难说了。我放想让你躲个干净,替我维护好邬先生他们几位。这些人都是难得的人杰呀,他们若受牵连,再想找这样的人,比登天还难。戴铎,我让你脱籍,不是便宜你,而是委你以重托。你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哪!”

  戴铎叩头出血:“四爷,您老放心。只要我戴铎有一口气,邬先生他们就平安无恙。”

  戴铎下去了,胤祯长舒了一口气:“十三弟,安排了后事,我心里踏实了。好吧,我们就为太子拼死力争吧。”

  十三爷却要抢先出来,“不,四哥,还是我那句话,拼死力争是我的事儿,你不要出头。”

  “哈……老十三哪,我的好兄弟,你还在鼓里蒙着呢。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谁不知道,你老十三是我四阿哥的影子?从前,你这样说,我答应了你,可仔细一想,这是掩耳盗铃,愚蠢之极。你不要这样说了,我们也不能再这样干了。此地无银三百两,骗谁呢?!”

  胤祯是笑着说的,可这笑,笑得凄惨,笑得令人毛骨悚然。老十三不说话了。他默默地走上前来,抱住了四哥的肩头。窗外,西北风骤然增强,带着刺骨的寒意,穿透窗棂,吹灭了蜡烛。黑暗中,四阿哥胤祯语带双关的说了一句;“真冷啊,说不定要变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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