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_盲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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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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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子在地上晃动着,来来回回,扭曲成虬结可怖的鬼影。

  男人呼哧呼哧的吭气声,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如同穷途末路的兽。何弘武闭上眼,又睁开,布满了血丝和愤怒,以及对现状的不可置信。

  他急忙勒绳,试图控制住那突然发狂的畜牲,然而一阵心悸突然涌来,他伏在马背上,耳边风声渐淡下去,几乎能听见血液在体内流淌的声音,疼痛令他的脸变了形。乱飞的鬃毛遮住视野,涔涔冷汗落下来,引得他更加躁怒。

  他甚至无暇思索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眼前忽明忽暗地闪着,还没摸出匕首教训这畜生,接着便是天地颠倒翻覆,一阵剧痛贯穿了身体。

  最后的意识里,他似乎听见了咔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从体内扩散出来。

  是脊骨断裂的声音。

  他胸膛不住起伏,脸色涨得通红,随即又慢慢惨白,根根青筋都隆起,眉间戾气隐隐。

  这时候,一只手伸过来,覆上他的燥热。她用毛巾将他的汗一点点擦拭干净。指上水珠滴落,雪白,纤细,有点潮湿,如同一只水鬼的手。

  “先生怎么又动气,要喝水吗。”是飞白平静的声音。

  他没说话,喉头动了一下。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飞白给他喂了水,坐了下来。她依旧是如前的温柔模样。何弘武怎样也想不到他的颓败,会有他的枕边人大半功劳。

  他盯着她,眼白泛上狰狞的铁青,眼神尖刻,充斥着愤怒和恐惧。飞白知道他也不是在看她。

  他忍着痛,手颤颤地在腰间徘徊,纵然侥幸活下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这副颓败身躯松懈成了烂肉。倒不如以一种干脆利落的方式结束,以全自己最后的尊严。

  “你——过来。”

  飞白没动,也没再说话。

  他的眼神渐趋黯淡。他所求的,直到最后也没能实现。孩子,他在无数女人身上都下了功夫,有了,却又早早夭折。

  而妻子,飞白曾让他受用,可如今,那双与他温存的脸上却是淡漠。

  喉咙里像咽了块炭,在无声的烧。

  “你这……”他的牙齿咯咯作响。

  飞白微微偏头。

  这本是一场漫长苦痛的厮杀,临近尾声,谁也不是赢家。她本以为自己会快意,会嘲讽,会愤怒,会恶言相对,让他气急攻心地死去。

  但始终没有。

  她听他的喘息声逐渐微弱,再发出拉风箱般摧枯拉朽的声音,心里也弥漫起悲凉。

  “我就来。”

  她没给他枪。她不会遂他的愿,以一种英雄式的悲壮方式去死,他还不配。何况一旦发出声响,倒让别人知道了,这是她筹划的报仇。

  飞白收了犹疑,把心一横,就轻轻地走过去,走到他的身边。人都被遣散,没有人会看见他们,不是么。

  她无声而又急切地扑了过去。

  不知道哪里来的劲,飞白怕他挣扎得狠,连枕头都压了上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喘,仿佛将要死的是她自己一样。

  她不遗余力地摁下去,将这些年的积恨按下去。用尽自己毕生的力气,如同她第一次面对他那样。

  你去死——

  他在抽搐挣扎,她感觉得到。被褥翻腾,痉挛扑腾,腿脚徒劳下蹬。他伸手想摸到什么东西,但那也是徒劳,过了会突然一震,他似乎放弃了挣扎。

  飞白喘着气,什么也听不见。耳朵里是血潮嗡嗡的轰鸣,心里呛呛敲着鼓,眼泪汨汨堵在喉咙里。她仍维持着自己按压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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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开始,不也是这样对我么。

  不知多久,他们都不再动弹。揭开枕头毛巾,目眦欲裂,满面紫胀,眼白要比眼珠多,一张面孔徒留不甘和遗恨。

  尘埃落定。

  飞白陡然失去了力气,提着的一口气散了,一下瘫软在地上。明明是深秋,她却出了大汗,密密地从额头上滴落。短发湿漉漉黏着脸,乌黑发丝将脸衬得更加苍白。

  她撑着地,勉力扶自己起来,一瞬间茫然无措,感觉灵魂也从体内流泻出去,成了头脑空白的木偶人。

  “结束了。”她喃喃自语,替他理好了衣服。

  昏黄的灯,惨白的脸,无声无息,整个房间倒像个修罗场。

  她站了一会,抖抖索索去摸烟盒,却半晌没点着火。顿了顿,又直接端起茶壶,对着壶嘴灌了一口茶水。冷茶水灌下去,将心底燃烧着的阴火浇灭。

  她一下子跌坐在床边,看着窗户从深黑,到黛蓝,到湖蓝,再远远的泛上一抹藕荷色,是黎明的前兆,一声鸟啼掠过。

  第一束光,随着脚步声漫进来。

  她又成了活人,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冷静地处理好一切,除了脸色微白以外,看不出任何异常的地方。

  直到小黛温暖的手围住她,飞白瞬间红了眼眶,倒在她怀里。

  “飞白,飞白!”

  小黛焦急又惊恐,拼命唤她。

  “小黛,抱紧我。”

  她的牙齿在打颤。

  “好冷。”

  “飞白……”

  “他死了。”

  她的手痉挛着攥住小黛,紧紧地,几乎要抠进肉里。小黛吃痛,却默默忍着,将飞白抱得更紧。

  “他死了。想来我也是会下地狱的吧。”飞白喃喃自语。她眼里是深黑的梦魇,翻起巨浪。

  “怎么会?飞白……不要多想。”小黛的声音更加慌乱,“你太累了,需要歇歇。我扶你去休息。”

  “是啊,是啊。”她捂着脸,低声道,“是太累了。”

  小黛手忙脚乱摸着她,一片冰凉,她心里恐慌,却咬着牙忍住了。

  “飞白要赶快好起来。”她哽咽着,泪眼吧嗒吧嗒掉在脸上。飞白紧紧抱着小黛,埋首在她怀里。小黛轻轻拍她的后背,“我不走,你睡吧。”

  小黛身上的香气如此熟悉,飞白越发困乏起来,她闭上眼睛。

  那么,就这样吧。

  她太困了。

  如果,一睡解千愁该多好。

  那么就再也不要醒来了。

  飞白是被小黛的哭声唤醒的。睁开眼睛时只觉疲惫,一抬眼就看见身边小黛抽抽噎噎,感受到她醒来,几乎是扑上去抱着她的脑袋啼哭。

  “小东西。”她被小黛抱了个满怀,心中泛起一种酸酸的柔软。

  尔冬说她昏睡了两天,虽没发烧,怎么喊都醒不来,可让人吓得不轻。“大夫也说了没问题,可她只守在你身边,谁叫她都不肯挪步。大概也没怎么好好吃饭。”

  可怜的小傻子。

  飞白怜惜,抬手捏一捏她的脸,反倒沾了一手泪珠子。

  “何必呢,傻姑娘。”

  飞白咧咧嘴,最终却只溢出一声叹息,“我只是稍稍睡了一会而已。”

  见小黛泪光满面,她不由无奈,拨弄着她的头发,“我没事的。”

  小黛呜咽,“我以为你不肯醒了……”她紧紧抓着她的手,嗔道,“坏家伙,连睡觉都要吓唬人。”

  “小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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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该不会以为我死了吧。”飞白啼笑皆非。

  小黛一骨碌钻进她怀里,小声道,“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脸上泪痕犹在,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看上去可怜兮兮的。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

  飞白默然半晌,随即搂住她,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啄,“干嘛呢,真是个没出息的小哭包。”两个人头对头依偎在一起,小黛像八爪鱼一样黏着她。

  直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从彼此的肚子里传出来。小黛的脸一下子红了,含羞带怯地低下头。

  “饿了吧,嗯?”飞白戳了戳小黛的脸,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叫你不好好吃饭。”

  “那飞白还不快起来。”小黛不由破涕为笑。“谁叫你吓人,讨厌鬼。”

  “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管,反正不可以再这样。”小黛揉着胸口。

  “啊。”飞白的睫毛扑簌簌地一抖,看见光束从窗子外透进来。灰尘在空气里飘荡,床头还有一束将枯的花。是人间模样。

  “白天了啊。”

  “真好。”

  “飞白是不是做了个很长的梦,被魇着了?”小黛担心地道,又去摸她的额头。

  “梦?”

  “没有。”

  “完全没有,什么都没有。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去做梦。”她自嘲一声。

  “不过,噩梦确实是结束了。”最后的声音几不可闻。

  小黛乖顺地贴着飞白,她不再问其他的事。

  身后事总要处理。飞白一身黑衣,肃穆端重。她望着黑白相片里的人,不由一哂。活着有多不堪,死后却极尽哀荣。他依旧是风光的人上人。

  小黛亦步亦趋跟着飞白,很有些担心她的状态,干脆紧紧拉着她的手,时不时摸一摸手腕。

  “放心,我不会有事。”

  无论怎样,那个人到底是死了。

  她的仇人,她的丈夫,给她庇护又伤她至深,她最畏惧也最憎恨的人。

  直到此刻,她才得以喘息解脱。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无尽的倦意和空茫。随着他的死去,紧绷着的整个人也都空了,撑着她的那股力气,也不复存在。

  死去的又何止是命,还有她们本该鲜活的青春,在那一年都被一起葬送。疤痕永远在那里,也许以后不会作痛,但始终无法痊愈了。攥紧的手又缓缓松开。

  飞白将酒倾倒于地。一抔黄土,一杯酒。

  无论如何,十年恩怨,自此一笔勾销。

  她微微笑,只是笑到最后,眼里一片雾蒙蒙的水汽。

  “飞白?”小黛不安地挪了挪脚。

  她伸手去探一探飞白,飞白不动,小黛紧紧抱住飞白,她的身子很是僵冷,教人不安。

  “哭出来就好了,飞白。”

  “不要憋在心里。”

  小黛的眼睛已然红肿,此刻又盈满了泪水,“飞白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她轻声道,温柔地抚着她的背,“我和你,总是在一起的。”

  她感觉到飞白渐渐软化下来,如同冰融成水,她可怜可敬的飞白。小黛心中十分酸楚,她被飞白箍在怀里,她们额头相抵,以一个亲昵又无助的姿势。

  “小黛,我明白。”

  “我明白。”

  痛苦让她不可自尽地颤栗,源源不断地从眼睛和唇齿里冒出来。她不敢开口,生怕再一启唇就是嚎啕。

  小黛疼惜地摩挲着飞白的脸,她一定是流了泪。水滴无声地滑落脸颊,又从她的手上淌下,恍惚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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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下了一场冷雨,要将人从里到外浇透,却又是滚热的。要不然,五脏六腑怎么都在发烫?

  “娘——”飞白喉咙梗了一下,终于伏在她身上,发出一声尖促的哭声。

  女儿终于,得了自由身。

  女儿为你,为小黛都报了仇。

  您看到了吗?

  人在最脆弱哀恸的时候,大抵也只有母亲能抚慰痛楚了吧。

  听着飞白一声声哭泣锯在心上,小黛想到温柔的姨姨,她忍着忍着,不由也跟着落下泪来。

  眼泪从来没有这么不值钱过,飞白以为自己的泪腺早已枯涸,以为自己不再会这么激烈地流眼泪,谁知一旦开闸就再难抑制。她要哭,哭出生命里那些磨碎心魂无处发泄的苦,直到衣服由浅色洇成了深色,直到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啜泣。

  她几乎耗尽了自己的全部力气。她攥紧了小黛。

  “太太。”

  鹞子站在她身后,难得收了嬉笑,沉静肃穆地垂手站着。尔冬担忧的目光频频看来,鹞子垂下眼睛。

  “太太,节哀。”她沉声道。“无论如何,请保重自己的身体。”

  “这里也只有您,才能处理旅长的身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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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删改许多,最终还是决定温柔些。写完这章觉得如释重负。无论如何,两人终于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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