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_盲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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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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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弘武袖着手,横躺在床上拖着烟枪,像一只兽伏**子,姿态有些疲倦,却仍有威慑。

  “先生感觉可舒服些?”

  “唔,好。”

  “先生还是多注意些身子,平时少喝些酒罢。”她低低道。

  他还是一副精干威严的模样,只是随着年岁渐长,就越发不堪了。又有许多枪林弹雨里留下的旧伤,有时候身子疼痛也难免。

  “人老了。”他啧一口。

  “先生宝刀未老,怎么这样说。”

  他哈哈一笑,翻过身来,捏着飞白的下巴。“总是你会说话。”

  “先生雄姿不减,我却有白发了。”

  他眯眼看飞白,伸手抚上她的脸。“我看看,哪里有?”

  “还是和之前一样,其他人都不及你。”

  这么些年唯一留在身边的女人。既是妾,也是妻,是下属,也是同僚。有几分真心,更多的是轻慢。

  飞白清楚得很。

  他是她第一个男人,说全然无情,那是假的。可那情也是怨憎,是惧怕,是恶心,是无时无刻不想逃离的急切。

  悲哀的是,无论如何,他与她,始终纠葛在一起,如虎与伥,狼与狈,到底是密不可分。

  “十年了。”她喟叹。“如梦一样。我都不敢相信竟过了这么久。”她替他通烟管,低眉敛目。

  十年,他也些恍惚起来。

  平时声色犬马地热闹着,他其实也怕迟暮。他还能有几个十年?

  女人的衰败是开残的花,色衰爱弛也就罢了。可男人的衰败,就是一头病虎,稍显露一点就众叛亲离,到时候谁都可以伸手拔一拔虎须。

  男人的忧烦不能与女人道来,那有失尊严。就在鸩膏香里做着名将美人不见白头的梦。

  他吸着烟,微微出神。“先生?”她轻唤他。

  他是历经前清动荡的人,本身是个木匠家庭出身的二流子,没读过多少书,只比寻常人多了些胆识,这个乱世倒成全了他。

  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跪过铁索,杀过洋人,吃过牢饭,也越过监狱,后来参了军,又结识了不少青红帮会的人,渐渐地也就飞黄腾达起来。

  他看中飞白,全是因为算命先生的一句话。街头巷陌有传言,“顾家大姑娘面相贵不可言,日后必是人中龙凤。”飞白,飞白,穷乡僻壤中飞出的白凤凰,好,也是个好名字。

  那时春寒犹在,甚至下了绵薄的雪。一个长辫子姑娘打开窗子,他正将少女的面容看得清楚。

  粉团团的嫩脸子,垂丝刘海儿下一双黑亮含笑的眼睛。他动了**,向她吹了声口哨——就像他十六岁那年,对着村口丰乳**的黑裙子寡妇做的那样。

  那少女的手立刻顿住。“看什么看,哪里来的登徒子,死人!”她愤怒又不安呵斥一句,匆匆向他瞥了一眼,就跑了。

  小丫头倒还蛮凶。他笑了笑。之后他揭开盖头,是她冷白的脸,月光给镀上一层银蓝的边。她成了一座雕塑,不言不动。那真是一场激烈的战争。

  一个男人一旦要一个女人,那简直是狂风暴雨。她激烈地抗拒,将身边所有的杯盏茶碗甚至枕头都扔出去,丝毫不容他近身。

  由于挣扎得太过凶猛,太不留余地,他便也暴戾起来,狠狠给她两记耳刮子,脑袋磕在床沿,半边脸紫胀。难道她不知道,走进这座公馆,就是他的人了?他抬举她,她却一点也不领情?

  凤凰,祥云,嫁纱,披帛,全都落到了地上。

  他很容易就拨开她惊慌失措遮掩自己的手,他贴得那样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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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猎物没命地逃,逃到最后精疲力竭,终于被身后紧追不舍的猛兽扑在地上大快朵颐。

  她再使不出半点力气,也发不出声音,瘫软在那里,成了一具艳尸,任由他摆布。红色的蝉翼纱落下来,将灯也映成斑斓的鲜血色。

  她终于成为他的人。

  她弓起腰,在他身子底下好一阵抽搐。她还是个十几岁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经不起他那一阵虎狼般的折腾。

  他看见她脸上的指印,方察觉出她的狼狈。眼睛紧紧闭着,睫毛被泪珠子淹没。他捧着她的脸,又有几分怜惜。他一扯她,她跌在他怀里。“刚刚,对不起你了。”他放低了声音,试图抚慰。

  她睁开泪水浸泡的眼睛,冷冷地钉了他一眼,乌丝散乱,面白如雪,竟流露出一种凄惨的妖媚来。

  她要推开他,他握住她细瘦无力的手道,“我一见到你的脸,就想——就知道是要将你娶回去的。”

  她和他一样的,也是一头潜在的猛兽。算命先生没说错,他也没看错。她会成为他的妻。

  飞白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觉得噩梦如影随形。一道铁幕从天而降,将她的希望生生斩断。

  木已成舟。

  一夜之间,成了他的人。这个豹头虎目,浑身粗野匪气的男人。

  飞白将自己裹成了密不透风的蚕蛹。很长一段时间,她缄口不言,拒绝与他交流。

  他有许多侍妾,唯独给她最好的待遇,最体面的名分,和最令人歆羡的宠,也引起了女人们的妒。

  她爱动不爱静,他便教她骑马打枪。她爱和丫头玩闹,全城最新鲜的玩意儿就源源不断送过来。她成了他豢养的鲜花,早晨是吐出骨头的蓓蕾,中午是将开的花,到了晚上,就完全地盈盈盛放了。

  一时间鲜花着锦,她是青云直上了。冷眼瞧着他走着官道翻云覆雨,只觉得权势是个好东西,连带着她都渴慕起来。

  欲其生,欲其死,都只在一念之间。彻底拥有这些东西,不仅有了立足之地,从前不敢想的,也都纷至沓来。

  他说其他人不及她,这话倒真不假。无人盛宠及她,也无人痛苦及她。飞白注视那一双如兽的眼睛,时刻带着灼人的威严。即使是最宠她的时候,也叫人心悸。

  十八岁那一年,她第一次度过她的生辰。她坐在他身侧,她是唯一的女客。他为她摆设筵席。“诸位,这是我的四太太。”他得意地笑,将一枚猫眼戒指戴进她的手指,仿佛是在向天下昭告她是他的妃子,予她冠冕。

  所有名流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纷纷向她道贺,祝四姨太芳龄永驻。她成为聚焦的中心,被人捧着,挺直了腰背,狐假虎威,就越发骄矜而靡艳了。

  她其实是诧异的,虽然对他总是冷面相对,却也很高兴自己有这样煊赫的排场。她还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面对这样的风光,怎么会不虚荣得意?

  散席之后她被他一把揽到马背上,还没来得及惊叫就听见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她被猎猎的夜风吹得睁不开眼,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但迎着那样暴烈的风,心里却有一丝意外舒爽。

  直到她看见大而圆的银月,看见摇曳的草尖,看见粼粼的河流,看见郊外阔大明净的景致。雪狮子的鬃毛拂面,她不由打了个喷嚏。他将她揽得更紧。

  “这里的景色,如何?”他费尽心思,她拥在他的怀里,总算露出一丝微笑。他看她的目光也难得的柔和起来,他们很少有这样和谐的时光。

  “月色与花光。共成今夜长。”她看着月亮,灌了一口酒,醉眼迷离,“多谢爷为我庆祝生辰。”

  他笑道,“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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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兴,便是天天摆宴席,也是值得的。”

  可是这个男人啊,恩宠也不过是一时情动。此刻将她顾飞白捧到手心做明珠,做心头肉,眼珠子,下一刻就能弃如敝履,翻脸不认人。

  怀疑她在外头买地契姘男人,他连查证都没有,就信了那个野丫头的话,直接打断了她的两条腿,锁在房里,不给出来。除了每天送饭端水的人,什么人也不给见,连钗子也都收了去,生怕她自尽。

  二姨太兴奋得不得了,她失宠已久,总算是找到了事情做。时不时在门口叫骂,谁也堵不上她的嘴。她披头散发躺在床上,时间久了颜色凋零,精神也恍惚起来。

  尔冬天天在门外哭,这个忠心耿耿的姑娘,嗓子都哑了,仍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就怕她会疯掉。

  飞白也确确实实快疯了。她一生好洁,素爱阔朗,此刻却被生生锁进这间屋子里,午夜梦回,一次次惊醒,空有愤恨,无能为力。她几乎看见自己的未来,没有希望,这一刹那,几乎要成为永久的绝望。

  这个男人,不再踏足这个地方,铁了心要让她自生自灭。那就死好了,她才不堪忍受这般折辱。

  她试着挪动自己,可双腿稍一动弹,就有钻心之痛,更无法站立在凳子上吊死自己。她想了个办法,将绳子系在床头,只要头套进去,从床上翻身滚下来就好。这个金牢笼一样的拔步床,可以困住一个人,自然也可以吞噬她的生命。

  她笑了笑,扯了扯绳子,一圈圈绑住,很紧。好,她要解脱了,只是遗憾自己对不起尔冬,也不能再去找小黛了。

  她要一个人去了。身后的事,随他去吧。人死如灯灭,她再也不去管这尘世纷扰。她微笑着,翻身下地,绳子瞬间勒住喉咙。她乍然睁大眼睛。

  也许是尔冬察觉到她的意图,疯狂的哭叫惊动了他,她到底没能死成。何弘武破门而入,一把割了绳子,他永远将她的生死握在手上。

  “爷……”她居然还有意识,面色青白,喉咙上紫红色的痕印极为可怖。“杀了我,算我求你。”她抓着他的手,声音细不可闻,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濒死的飞白大口吸气,视野似乎已经消失了,什么也看不见。手仍颤颤摸索着他腰上的枪,想给自己一个痛快。

  他却勃然。他不许她死。“你这贱.妇——想自尽,休想!”然而她奄奄一息地委顿在他怀里,乌发披零,双脚垂地,像一朵弥留人间的花。他竟意外地感到一阵疼痛。

  “谁允许你死?”他咆哮着。

  她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她等着他一枪毙了她,既不爱她,为什么不动手杀了她?还是说,要将她折磨够了才能放她走?夜长如年,太苦了。

  二姨太来求情了,“爷,四妹妹年纪还小,耳朵软,不懂事,您就看在往日情分上饶过她这一回罢。”这是铁板钉钉她的罪证的。

  三姨太也发了话,“四妹妹就是有错,也要查明清楚了。这样打死了她,终究对爷名声也有损。不过出这样的丑事,到底是言行不端引来的,不如让四妹妹静心思过,等查个水落石出爷再做决定。”这是想直接让她进冷宫的。

  尔冬为她低声下气地求他,额头也磕出了血。她心里愧疚,只对尔冬。

  最后大太太道,“那丫头空口白牙的话,谁能保证这事是不是另有蹊跷?老四性子浮,但也不会做糊涂事。查自然要查,罚也是要罚的。爷怎样看?”她乐得做好人。

  他将她一掼,冷冷道,“叫医生过来。”他没逼死她,也没放过她。她的生死权被交给了大太太。她倒在地上,听他的脚步声远去,厌弃地闭上眼。没有权势,连生死也由不得自己做主。她又成了别人的鹰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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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这事水落石出。他气得要杀了那丫头,被飞白柔声劝阻。报仇假以他人之手有什么意思?亲自手刃,才痛快。

  她自己差点就被绳子扯断气管,他来得及时,不然就算救下,也彻底成了残废。她浑身都痛,恹恹缩在轮椅上。

  他心中有愧,又来哄她。“委屈你了。”

  她强行抑住心里的怨愤和恶心,握住他的手道,“其实也有怨,不过从来都没有恨过您。”从鬼门关前荡悠一圈,神思相比之前更清明了些。心里幽冷,再也没有半分情意。

  “若我是您,听见妻子心里另有他人,大抵也会急怒攻心,这样发疯。”她眉目婉顺,似乎之前的鲜血淋漓与她无关。“这不是爷的错,若不是奸佞小人来离间你我,何以到如此地步?万万不要放心里。”

  明明把银牙咬碎了,苦胆汁都冒出来,却还得平静笑道,“那时我糊涂,只觉得爷认为我不忠不贞,倒不如一死了之,以证清白。”

  每句话说得他受用。他很疼惜,“是我误会了你。”男人切齿道,“那贱人——”

  “爷将她关起来就好了,以后再发落。别为了她坏了心情。”

  没有根基,恨又如何?每一步走得如履薄冰,她哪里能有恨。她低着头,埋在他身上,神色凄楚,他看不见。她有无尽伤心事,却无人能诉说。

  “怎么这样乖了?不要乖,你看着我。”

  她依言,抬头看着弘武。

  “爷不如送我去庙里做姑子好了,也省得闹心。一看见你那些花里胡哨的侍妾,我就想杀了她们。”

  “又胡说,你知道她们不过是几个没名分的女人。要得罪你了,直接撵出去就是。”弘武将她打横抱起,笑道,“你总是这样杀气腾腾的。”他斜睨她笑道,“不过这样才好。”

  她将下巴一扬。

  “我是爷明媒正娶回来的四太太,她们算什么?”

  “是是是,我的四太太说得对。”她横了他一眼,随即微微一笑。眼里还带着亮晶晶的泪光,半嗔半怨,滴溜溜地滚到他的腰带上。

  “爷要信我,不然我不依。”

  那条固若金汤的腰带,被她向下一拉,再轻轻地扯一扯,稍微有了松动的迹象。玫瑰色的指甲,两寸长,连着嫩白的指,一勾,一绕,就将男人的眼和魂彻底勾了去。

  他开始粗暴起来。她装模作样地挣扎。一伸手,关上灯,在黑黢黢的屋里,半晌一声笑,惊心动魄地燃烧着。

  她突然地悟了,她和窑姐本质上也无区别。

  有淡淡的湿意从眼眶泛出,于是眉眼越发显得乌黑。

  明明是这半生的痛苦盛满了胸膛,不得不从眼睛里溢出来。

  她抬起头,轻轻呼了一口气。这一切,都那样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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