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_盲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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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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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接客之后,我在床上躺了好久。勉强起来,浑身酸疼,下面仍隐隐作痛,走路也只能颤颤巍巍。

  云珠倒是温和许多,她收敛了些爆炭一样的泼辣脾气,对我也不再用训斥的口吻。

  白天客人基本不会来,我也没什么事可做,平日里就编一些东西做着玩。

  姑娘们有时候可以聚在一起聊天,看看我编的小玩意。

  我也渐渐和她们熟识起来,她们有的泼辣,有的温柔,也有的还残留一点天真活泼,因为我双目皆盲,姐姐们对我也很是同情。我不能识得她们的面孔,却能从嗓音脚步里听出一二来。

  “小东西,你是怎么看不见的?是得了病,还是天生的?”

  我摸了摸眼睛,旧时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很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听家人说是一次高烧以后,吃了好些药才好,可是眼睛却渐渐坏掉了,先是见光刺痛,后来就看不见了。”我拼命回想之前还有视力的时候,可脑子里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其他的也一概记不起来,和天生目盲没有区别。“什么颜色模样,我都已经忘记啦。”姑娘们唏嘘不已,说我可怜。

  可是,这里的女孩子谁又不可怜呢,都是好人家的姑娘。我垂下眼道,“也没有很苦。”飞白就是我的眼睛,她拉着我的手在我耳边窸窣低语,这是什么样,那是什么样,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小黛,别怕,跟我走,过来。”我拄着竹竿一点点试探,她一把拉住我。“带你听戏去。”我对这些感到新奇。咿咿呀呀的胡琴锣鼓,光听这些就有些无趣,然而飞白却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哪个武生的翎子一抖一抖,像抹了油彩的蟑螂须子,哪个刀马旦翻的跟头最好看,哪个青衣哭得脸上留下黑黑的印子……我还要问,飞白却又只顾咬我的耳朵,与我耳鬓厮磨,痒死人了。我推开她,“这儿有人呢。”她笑了,“谁说女孩子就不可以咬耳朵,再说,都在看戏,谁看我们。”

  “钏儿,钏儿。”有人推我,我猛然回神,才意识到有人唤我的名字,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走神了。我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

  “咳,从前……有什么好想的呢。来到这里,就算是断了前尘,在这里好歹有吃有喝,也有人伺候。唯一要烦的,不过是怎么在手里攒点钱罢了。”大一点的芊芊忍不住道。她原本是富人家里的丫头,因着少爷看上她的美貌,就被大妇卖到这里。

  “生在穷人家,就天生比别人命薄。”她的嘴在砸吧砸吧动,似乎是在嗑瓜子。“就连富人家的哈巴狗儿也活得比我们尊贵呢。被太太心儿肝儿地抱着,动一根指头都心疼的要死。”

  “你就这点志气?这样羡慕人家的狗儿?不如你看到哪个少爷,也伏低做小,汪汪几声,说不定就带你回家了。”姑娘们都哄笑起来,虽是玩笑,芊芊却气得不行,起身去推搡她们,连带我也被撞了个趔趄。“你们这群小蹄子,就知道嘴上刻薄!”我心中五味杂陈,笑不出来,只觉得荒唐极了。

  有个姑娘道,“不愁吃穿又如何?都是我们卖血卖命拿来的罢了。好在妈妈虽严厉些,也不算刻薄到底,卖身钱虽拿不到份子,好歹能让我们留点首饰梯己,让我们有些盼头。”说到最后就有些自怜自伤的意味。

  芊芊哼了一声,她最快言快语,又接着夺回了场子。“是啊,不算刻薄,那前面也不是没有净身出户的,怎么连衣服也带不走,只脱得只剩一条裤衩子了?拿着几百块去外面能做什么?”

  她冷笑几声,“受不了外面的苦,还不是又回来继续重操旧业?若是等我们老了,丑了,到了下院,那就是一天接十几次客,裤子都提不上的,只有一两个窝窝头,填饱肚子都不够。还容易得脏病,不如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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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了干净。你们都别侥幸,现在在这儿嘲笑我,以后有的是现世现报呢!”

  这一番抢白让众人都沉默下来。她的语气虽然夸张,但说的确实是事实。入了这行,前途就成了出不去打不破的一堵高墙。这里的姑娘,花期太短太短了。

  我们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以后又将到哪里去呢?想着这些,心里闷闷的,接客,接客,接客,我们好像拉磨的驴子,被蒙住眼睛,兜着一个地方转,只知道被推着打着,一圈圈磨着我们的青春,始终逃不出这个圈子。若沦落到下等地方去,死亡竟也不那么可怕了。

  我叹了口气。

  破了身之后,接的客就逐渐多起来,到了掌灯时分,总是心惊胆战的时候,要打起精神应付各种客人。因我目盲,年纪又小,客人竟多了起来,多出于好奇和难以启齿的爱好。偏偏客人爱雏,总要折腾,我只觉痛楚,没一处舒坦,恨不能裹在被子里睡死过去。

  也有人搂着我说我虽无秋波横黛,却乖顺柔婉,自有一番妍媚可爱。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我静静一笑,不置一言。

  云珠端了药给我,说是防止女孩子们珠胎暗结的药,用很凉的药材熬的汤。前些天一个女孩子,肚子大了,不得已偷偷买了药解决,流下成型的男胎——我极不忍,又兔死狐悲。怀孕对于普通女子来说是福气,对于风尘中人却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祸事。我们,永远不可能做母亲了。我黯然,摔下手里结到一半的长命缕。娼门哪有长命女!

  “这个药性很凉,到底是伤身子的。但是你要不愿意喝,我也不强迫你。以后若真有了,不过也是一剂药的事情。”

  我无所谓,已经如此,还能再糟糕成什么样?我满怀恶意的想,如果能一死了之倒干净呢。只没想到喝了之后竟这样痛。我倒在小榻上嘶叫捶打,双脚乱登。下腹仿佛有刀子挖肉,一股湿漉漉的暖流不住从腿间逼出来,流到裙子上,想来是出了好多血!没了力气,我只好直着脖子喘气,有一声没一声地乱叫,叫爹,叫娘,叫飞白,只觉得半条命都搭了进去。

  云珠为我擦汗,又喂我补血的红糖鸡蛋。我靠在她怀里说不出话,小口吃了半碗,半晌才轻飘飘从牙根挤出一句,“姐姐,我好疼呀。”她拍着我,叹了口气。“忍一忍,就过去了。大家都这样过来的。”

  云珠不见客的时候便来陪我。她比我大七八岁,二十二岁的姑娘,不年轻了。论起以后,她只是笑,和我说起从良的种种事宜。

  “我们这些人啊,最难从良,身在风尘,不过是找几个富翁阔佬,从他身上搜刮些做自己赎身的盘缠罢了,或是哄他娶了回去。知冷知热的贴心人能有多少?倒是你,没经过多少人事,才该好好谋划呢。别一心从良写在脸上,反倒被一些白相人骗了身家去。”

  她说的不无道理,可我心里早已结了冰,只静静听她说。

  “姑娘们过得都不容易,姆妈她也是这样熬过来的。”我不吱声,天下鸨母,都只爱财,难道有好人?她叹道,“多少女孩子一入这里就是要死要活,可是不接客,不逼着她们认命,那还活得下去吗?”

  我不以为然,难道这样活着就是好的?还不如死。我小声说难道就没有卖艺不卖身的人?云珠笑我天真,“清倌人?清倌人总要成红倌人的,听听曲儿聊聊天,能有多少油水?”

  我默默,听她开了话匣子,“姆妈在她做姑娘时,不听话的,鸨母龟公直接拿了猫塞进裤子里。绑了嘴,勒紧了裤脚,只打猫不打妓。那猫爪子乱挠,不一会就看见裤子血糊淋啦的,猫也叫人也叫,凄惨得不行。旁人看着,不老实的也老实了。当然也有始终不肯认命一心想死的,只是在这里人人盯着你,哪有轻易寻死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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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

  我知道这是云珠在警告我,平日里也没少吃她的苦头。想想猫在裤子里乱跳乱抓,撕扯着血肉,头皮发麻,不由抓着她的衣裳骇然发抖。我们也都是人呀,怎么偏就有人想出这么个阴毒法子使劲折磨这些女孩子们呢,就不怕伤了阴骘吗!

  云珠又安抚我,“当然姆妈也不会这样,犯了事的,打一顿到后院做两天粗活也就罢了。好啦,别哭丧着脸的。过来,小东西,帮我解下头发罢。”

  云珠每每出条子回来,也是精神恹恹的。她去陪客人应酬,看似风光的去饭店,影院,梨园,或是其他地方,可回来时总带着满身的酒气味。我一拉她,她立刻吐了一地,声音痛苦极了,呕吐声从嗓子眼里扯出来,像一只濒死的兽。我手足无措,只好顺顺她的背,拿毛巾蘸水擦她的脸。或者扇扇风,也许让她能舒服些。

  所谓出条子,就是客人带姑娘出去应酬,虽然只有当红姑娘才可以,但也很辛苦,一杯杯的酒逼着劝着哄着灌进肚里,就是酒量再大的人,也撑不住。“知道我为什么逼你喝酒了么。”她喘着气,说话都不顺,酒气逼人,“贵人我们都得罪不起。他们不高兴,我们就倒霉。听到没,小东西?”

  我慌忙点头,知道很多贵人都有一些猥琐不堪的癖好。我看不见他们的样貌,却能感到他们像恶心龌龊的蛆虫,恨不能将人敲骨吸髓了去,可是再疼也得含泪忍受着,一声痛都不能喊。没有人对我们温存怜惜。

  世人看不起便罢了,却还更狠地糟践我们,说我们是表、子,是鸡,是道德败坏的女人,专门破坏别人的家庭,所有人只要不高兴了,都可以踩一踩我们。一肚子苦水没有倾倒的地方,长年累月积累在心里,心肠都被酿成了黑的,硬的。

  红透半边天的花魁娘子,我只听说过她和许多政界要员应酬过,身价极高,寻常人也不得一见,就连收入也可和妈妈三七分。反而那些年纪越小的姑娘,受到的摧残也就越厉害。我不知道自己已经流了多少泪,沾湿了多少枕巾。好在也不是所有的客人都那样难缠暴戾,也有一些脾性温和的,偷偷给我些梯己。

  我也没什么好期待的,除非月信来了才可以休息两三天。娘姨要给我洗澡,我坚持赶走她。一是因为我孱弱的自尊心,不愿让人看到我身上的各种伤痕,二是因为……说不上来的,那净身出户又不得不重操旧业的女子让我产生了恐惧,我怕天天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最后就成了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这多可怕啊!

  我想出去。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里扎下根,就无比渴望,时时刻刻地挠着我。

  我要出去!

  像个人的活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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