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_盲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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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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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弘武见过小黛一次,他是军政部的忙人,也不常回家,只是回来一趟就少不了佣人忙碌。他当然也看到了这个畏畏缩缩的姑娘。飞白不在,小黛就更加恐慌。

  “这是大妹妹?”他粗声粗气,咔哒一声,是火机的响声。他随便打量她一眼,瘦巴巴的小个子,甜中带苦的脸,有一双画眉鸟的眼睛。听见男人声气,小黛才结结巴巴喊了他一声姐夫。

  “在这里还习惯?”

  小黛慌里慌张应了一声,忙不迭点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该说什么好,承蒙姐姐姐夫照顾?好像有点生疏。可要不说话,仿佛又太失礼了。这人还是飞白的丈夫,她名义上的姐夫。她勉强笑了一下,心里滋味难辨。

  “哦。”他散漫地笑了笑,她和飞白实在南辕北辙。芦柴棒一样的盲女,他也没有兴趣。“平时你可以多陪你姐姐说说话。”

  “是……”

  气氛又沉闷下来。小黛大气也不敢喘,不仅是因为害怕,还有化不开的窘迫。直到何弘武彻底走出去,她才稍微放松些。

  她本能的惧怕男人,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惊怖。

  男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他们梳短发,长胡子,不穿裙子,力大无穷又性格暴戾,爱好喝酒和打人。说着保家卫国的是他们,凌虐妇孺的也是他们。小黛实在搞不懂,她吃了许多苦,都源自于男人。

  之后她惴惴和飞白说了,总疑心自己那副蠢笨模样,让他生疑。

  “以后不叫他见你。”飞白亲自端鸡汤来,她将油撇清,吹了一口气。“他不会注意你的。”

  他现在是遣散了姬妾,也不再逛堂子,飞白不信他是淡了那些对花花草草胡来的心思,一辈子食色的人,怎么能管得住自己的裤带?和同僚交换女人,亏他们能做的出来。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若是他那早夭的儿子活下来,接着就要父子聚麀?男人的荒唐罄竹难书。他爱怎么胡来,都随他去。

  他对她没有忠诚,又凭什么教她对他死心塌地?说真的,她要是喜欢男人,就连花园里的花匠都要比他可爱。

  “总觉得他不是和气的人。”小黛嘀咕一声,想着飞白之前肯定也吃了许多苦。“我好怕他们,以前哥哥还说让我趁早死掉。”她接过汤碗,似是玩笑。

  大哥哥的心情从脚步声里也能听出来。有时候她在做着家务事,听到酒瓶子在地上滚的声音就胆寒。她只能祈求自己避得远些,不去触他的霉头。

  然而不说话也是碍事。脚下突然踉跄,她被他扯着头发,不得不仰起脸,啪啪几下。听他恨恨地说,“像你这样的废物,又不能送进厂做工,活着也只是害人,不如趁早死掉算了。”他带着酒气的唾沫星子溅到她的脸上。她瑟缩着,不明白自己哪里就害人了。

  不如趁早死掉算了。

  姐姐和嫂嫂也这样说。她抹了抹脸,又爬起身来做活。心中很清楚他们说的只是气话——真要死了,还要赔副棺材板,还要找块地埋,或许还要多费力气嚎两声,不值当。

  “那个畜生、瘪三、活闹鬼,死得该,倒便宜他了。”她冷冷笑道。

  小黛垂着头。“是我总是拖累人。听别人说你养着一个残废,心里很难受。”

  听她这样说,好像自己是个猫儿狗儿一样。飞白诧异,她忍不住道,“要说养,其实也不费什么事,无外乎多添些衣物,多准备些饭食,再多那么一点心思,也就这点东西。小黛,你说是不是?”

  小黛立刻面红耳赤起来,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飞白不喜欢她的自轻,或者还有某种自贱的情绪在里面。

  “小黛,我并不需要你还我什么。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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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想从我这里把自己撇得清清的。”她捧着她的脸,热气喷在她脸上。“明白吗?”

  “她们想在主子身上寻乐子,就要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她立刻就对尔冬道,“那小大姐,做事总毛手毛脚的,平时又喜欢偷奸耍滑,让她去账房领了钱,直接走。剩下的事,刚好让新来的那两丫头做。”

  尔冬只有应承。飞白眼里揉不得沙子,永远都是这样。小黛也沉默着。

  飞白捏着小黛的肩,滑溜溜地垫着一层纱,捏着嶙峋。她蹙眉,“体贴人不假,我是气你把自己看得这样低。千好万好,就这点不好。”

  她笑道,“你就是要比男人好,就是值得别人这样待你。我在意的人,谁要说三道四,非得让他好看。”

  “我明白,可我不能容忍别人说你——如果我能看见,别人就不会这样说了。”她一直深恨自己无能为力。

  “你傻不傻,别人的好话歹话你都听进耳朵里。”她戳了她的额头一下,又咬牙,又笑。

  小黛偶尔会流露出一点迷茫的蠢笨相,也是爱屋及乌,若换做是别人,飞白早就恨个窟窿。但她只觉得她可爱。

  她们的手又交握在一起。小黛很乖顺地倚着她,像菟丝花一般。

  “呆子。”飞白伸手在她大腿上轻轻一捏。她的眼睛里潮起潮落,每一个浪头都是脉脉的春水。

  日子暂时如静水一样过去。外界的风浪,也进不了这方小天地。她们像普通的恋人上街,市井中的烟火气将她们淡化在人群里。

  飞白将一串花弦月样式的耳坠子在小黛耳朵上比划。成色一般,却胜在造型别致。看着晃荡的银色弧线,她点头笑道,“明晃晃的,像月光一样,很美。”

  哪有女孩子不爱美,小黛虽然不知月光是怎样的,却也十分欢喜。她不时摸一摸耳坠子,爱不释手。似乎是想到什么,又叹息,“之前飞白给的水滴坠子,如今也不知道落哪里去了。真可惜。”

  飞白静了静,神色也有些落寞。她给她的坠子,当初就是出于诀别。那么多年,它们早在离乱里消失。丢了也好,它提醒着她们丢了十年时间。

  “原先那个,没了就没了,有一对新的,也很好。”飞白道,小黛听懂她的意思。她还要给她挑镯子,小黛玩笑道,“倒像是给新娘子挑嫁妆似的。”说完觉得不妥,脸皮就有些热。飞白也怔了怔,捏捏她的耳朵,“这样子恨嫁了?”

  “谁恨嫁!”她用拳头锤着飞白,可唇边冒出的一个小窝,还是悄悄的露了馅。“飞白总这样可恶,你就是请八抬大轿过来,我也不稀罕。”

  “真不稀罕?”

  小黛从鼻子里轻轻哼一声。

  “那就算了。”飞白笑着,刚想说什么,一道尖利的声音从小巷子里斜斜窜出来。连蝉鸣都停顿了一下。是妇人痛骂自己朝秦暮楚的丈夫。她将把玩着的藤镯缓缓放下。

  “有夫之妇”那四个字听得格外真切。她若无其事,只是心头冒出一丝星火来。

  一阵风来,树影婆娑,光斑碎钻似的落了一地,又像河流,汤汤流着。

  小报童在人群里吆喝着。“太太,买份报纸?”飞白漠然地挥挥手,她和许多人一样不关心东北的沦陷,一年年穷兵黩武,金瓯早已四分五裂,唯有江南还平静些。

  “报纸上说什么?我听不大懂。”

  “说是扶桑人打进东北了。”

  “可是那里不是有长城吗?”

  飞白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最终只道,“我们的军队会将侵略者赶出去的。扶桑人才不会打到这里。”然而她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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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免怀疑。

  小黛默然,半晌才伤感道,“连我们的国家都要看人脸色、受人欺负。”

  被欺负又能如何?这片土地烂透了,谁也从来没有庇护过她们,许多人,就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

  墙根里坐着的乞丐衣衫褴褛得瘆人,还有胡琴咿呀,拉着凄惨的调子。飞白手一扬,叮叮当当的铜钱落进破碗里。想到小黛也曾形同乞丐地在街头卖唱,飞白的痛楚就更深,而对始作俑者的仇恨轮廓就越清晰。

  她的耐性已经逐渐松动。和小黛相处的时间越是久,就越想着脱离这个牢笼。

  “小黛。我们不要在这里了。”

  “什么?”小黛没听清。

  “没什么,走,去喝馄饨。”

  她们在路边摊上喝馄饨,不是什么精致的茶楼,搭在棚子下,很普通的一张木头方桌子,四角沾了一点油垢。

  她们不讲究。本来也就是吃惯路边摊的,有活气儿。“以前一个铜子就能有一大碗,现在,咳。”飞白皱眉笑道。小黛也笑道,“还有一文钱一大壶凉茶,能喝个饱。”

  摊主端上来的时候向她们赔笑,“小姐太太们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嚜,也不求能赚多少,能糊口过日子就好。”他道,“这些小本生意,也不容易。”

  是不容易,之前废两改元,以后还不知要怎样。飞白听了低低笑道,“果真还是金子可爱。”

  她们俩便不说话了。两人头对头,脸对脸,汤里撒了不少辣油和香菜,小黛鼻尖也渗出了汗,飞白替她轻轻抹掉。两人都默默笑了。

  周围的食客频频看着飞白和小黛,都是衣冠楚楚的漂亮女郎,只是高个儿姑娘的目光很锐利,于是他们的目光也就不敢太过放肆。

  小黛嗑着瓜子,堆了一碟瓜子仁,她自己却不吃,倒让飞白省了许多嗑瓜子的功夫。

  仍有说书人在大堂里高谈阔论,无非是鸳鸯蝴蝶的故事,众人尚津津有味,只听响木啪的一声,一切戛然而止。

  “我还是更喜欢狐仙的故事。”小黛笑道。

  她们很小就听过狐仙与人类结缘的故事。封三娘和范十一娘,婴宁与王子服,小翠与王元丰。小黛很喜欢。美丽可爱的狐女总教人心生向往。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又说了一个新故事。”她们并排坐在旧亭子里晃着腿,飞白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

  日光斜斜灌进来,像蜂蜜,脉脉淌在脸上,浓稠得化不开,也睁不开眼睛了。客居在外的书生,黄昏温粥时遇见前来求宿的狐女,当然是楚楚可怜的美人。

  “你猜怎么着?”飞白拍着手道,“书生欣然将狐女引入室内,两人正浓情蜜意,狐女想乘夜吸了他的阳气精魄,谁想坦诚相见的时候,那书生却是个——是个女娇娥!”

  “啊!书生是女的!”小黛的眉毛挑得高高的,随后噗嗤一笑,“然后呢?”

  飞白含笑,“然后啊……”狐女大惊,自然愤怒,两人缠着缠着,不知怎么就滚在一起,脸贴脸,假凤虚凰,竟也成了事。那时候她们还小,飞白刚及豆蔻之年,小黛更是没过十岁,哪里懂得故事下的暧昧。

  “什么叫贴烧饼?”小黛困惑,又有点好奇。

  飞白想了想,忽然凑过来,“大概像这样。”

  蜻蜓点水的一吻。她们靠得如此之近,吧唧一声,柔柔软软的唇黏在一起,彼此的呼吸都能拂面。小黛心慌意乱地退了一步。

  “呀,完蛋了,我的魂魄也要被你吸掉了。”她惊笑,胸膛里的心怦怦跳,感觉下一刻就要绷裂,脸蛋如火烧一样,所有感官都被放大。

  那是她们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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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贴烧饼”。

  “我又不是狐女。”飞白嘻嘻笑,“不就是亲亲嘴嘛。”她到底比她大三岁,也懂一些事情了。“可是只有夫妻才可以……”小黛喃喃道。

  “那小黛做我的妻。我来扮新郎。”丝巾盖在脸上,由飞白轻轻挑开。假模假样的娃娃戏开了头,谁也没想到彼此都会当了真。

  飞白想要牵她的手,小黛轻轻挣扎了一下,还是被她握在手心里。

  “那时候你最喜欢逗弄我了。”小黛站在金川河边,夕阳下的河面成了琉璃,余晖给她的脸镀了一层柔和的边。她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脸上还是那种憨稚的神气,尽力听着这个城市里的声音。

  脚踏车的铃声,汽车的鸣笛,拨浪鼓夹着吆喝声,水里的划桨声,还有鸟鸣的啁啾。在小黛听来,这一切都是鲜活的,永远也不会厌倦。

  “真好。”她低声道,“我要记住这里的好景。”

  “那为什么要哭?”她默然笑道,“嗳,有时候我想,你真是水做的人——这样多的眼泪,是来还泪的吗?”她打趣,小黛没笑,她始终攥着她的手。

  “对不起。”她很不好意思。“我也说不出来,也不是难过,眼泪就下来,教人扫兴。”

  飞白很模糊地叹了口气。她都懂。隐秘的忧惧在她们之间游离,时浓时淡,但总是存在。

  她们不再说话。

  小黛静立一会,终于笑起来,没头没脑地道一句,“很快乐。”她活像一个吃到糖的小孩。

  那一刻飞白给她理了理鬓发。身后一片如火焰般的琉璃色,几乎要将她的眼睛也给点燃了。她紧紧抓住小黛的手。

  当年小黛提出逃走,那时候她们只是两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子,她忍泪没应。如今这样的念头又疯狂地探了头,十年,原来她已经忍了这样久。

  什么旅长太太贤内助,都去他妈的吧。

  她定定看着小黛,“小黛,我尽早想一个办法脱身,我们离开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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