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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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最无常的东西。它能将柔软心肠打磨得生硬，将无间亲密生出嫌隙，将鲜活面孔变成铁青的尸。
林绍猝不及防地闯进她们的生活。小黛原本没有告诉她的打算，那本是一段不见光的过往，提起来也只会让彼此徒生痛苦。
一个死去的男人，还带有一些侠义心肠，恩重情深，足以勾起飞白的恐惧。
女人的嫉妒心是不受理智控制的，她再怎样不在乎小黛的过去，此刻也不由心神不定。活人与死人，孰重孰轻，一目了然。小黛说要和他一起找她。那找到了她又算什么呢，飞白没有问，到了现在，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小黛靠在床上默不作声地睡着，脸儿蜡黄。飞白默默看着，只留一盏壁灯，轻悄悄退出去。
彼此元气大伤。
飞白的头发乱了，眼睛也通红，再也没有平时那种精干的神气。
马不停蹄地赶来医院，胃突然被牵扯了一下，她跌坐在长凳上。摸烟盒的时候小老虎从兜里掉出来，正咧着嘴傻笑，飞白发怔，眼眶竟然有些发热，她连忙忍住了。
“莫非是我老了？”她疑惑着，觉得自己不再像之前那样当断就断。年岁渐长，反而越来越拖泥带水起来。尔冬最了解她，“不是老，只是心软。沈姑娘性子绵软，将您也绊住了。”
她叹了口气，嗔道，“这沈姑娘，真是。”飞白抬头看了她一眼，尔冬就不再说话。小姐不高兴她说小黛。何必如此？她不明白。
飞白摸着小老虎，神色有些落寞。
她将头发剪短了，笔直利落地拢在耳后。想了想，连刘海都梳上去，露一张清妍的脸。
她有心要从这繁华中一点点淡出身去。在这里待了太久了，总会唤起她们过去的痛苦。
她要带小黛离开这地方，去某个安静的地方，重新开始。说什么来日方长，唯有光阴似箭。再一睁眼，昼夜交替，人间也颠倒了模样。
陆家大少爷陆培的烟土夹带了几箱子，停泊码头，有飞白庇护，提土时也省了许多层层打点的功夫。上头禁烟令如火如荼，底下只当是一纸空文。谁都要靠烟土吃饭。
他见她改头换面，短发素容，蛾眉淡扫，一身月白长袍，淡极，和她极艳时又是另一种模样。只是看起来像守贞的女人。
陆培不由惊诧，转而又笑，“你这样打扮，比之前更好看了。”他的目光缠着飞白，很有些放肆。
她比他年长一些，虽快过了花期，仍是吸引人的。在他众多的女伴里，小姐没她放得开，舞女又太过浅露，唯唯诺诺，不爽快，不尽兴。只有飞白正合他的意，可惜偏偏是吴王苑内花，吃不到嘴里去，就更抓心挠肺的痒着。
“只是颜色也太淡，远远看着令人心惊，像是要化掉一般。”
“陆大少爷最近得了意，就开始拿我开玩笑了？”她斜眼睨他，又看着跑道上的马。盈盈眼波弥漫着雾气，将一些戾气掩映。
陆培哈哈一笑，也就低头连连赔罪。话头一转，他揶揄道，“不过，谁又敢与您传花边新闻呢？怕是嫌活腻了，嗯？”他狡黠地眨眨眼。
小文人的笔杆子，是最握不住的东西。报社里那些个特派记者和猎狗一样，闻着点味道就头脑发热，哄哄扑上去，只为爆出人人津津乐道的艳闻，却忘了这次的主角可不是什么贵妇妻妾，明星脔宠。
飞白的耳目到处都是，他们还没来得出言嘲讽，踏出门就被拷上手铐，从身上抖落出盖着何太太私章的票据。飞白发出声明，坐实了敲竹杠的罪名，直接锒铛入狱。飞白可没给他们针砭时事的机会，倒了一个小报社，谁也不会在意。
飞白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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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你有没有腻呢？”她怀着心事，不耐烦和陆培继续歪缠下去。“陆大少邀我来，只是请我看跑马的？”她笑一笑，很轻慢。“实在都是些花架子。”
“那些骑手，自然比不得何太太军旅出身，是实打实练出来的硬功夫。”陆培也笑着，眼睛精光一闪，“近来淘了一些稀奇玩意儿，想请太太过目。唔……该说是物归原主才对。”
飞白略一点头，在看见他递来的物事，一箱一票，一只珐琅壳的怀表。她接过票子看了看，几张崭新的当票。是死当，当的东西还不少。她想起顾长泽的仆人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好戏正要开场，她露出微笑。“陆大少有心。”
那男人还是温文模样。“不过小事而已。”
飞白将当票叠起来，笑意微微。顾老爷子被他那不孝的孙子给气死了，好。
她就是要仇人们尝尝绝望。
林林觉得自己黔驴技穷，离了飞白，她确实察觉出自己什么都不会。老太爷一死，葬礼守孝还没准备，顾长泽就开始叫着大房二房分家卖地。
他正是要用钱的时候。金太太那女人淡了他，又捧了新的男旦，被一脚踹开，他急着充胖子，好骗取哪位殷实人家小姐的婚约，给自己铺路。
老太爷的死，有没有他的功劳，谁也说不清。也不重要，现在整个家里，人心惶惶，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林林看得清楚，偏偏没有人听信她的话。
“妈，这个家就要完了，祖父也死了，虽说顾长泽不是个东西，可确实不如趁早分家产，实在不行我们投奔舅舅家，再做考虑。”顾夫人被她的没心没肺气得说不出话。“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爷爷才去，就说这种话？”
林林走了几步，怒道，“谁狼心狗肺？顾长泽才是！他不知道听了谁的话，一天天空头弄白相，吃喝嫖赌抽，眼看着混不开了，就想着从家里搜刮了！以后指不定做什么事呢！”
“你以为想走就能走？”顾夫人冷笑，“我要甩手走，谁来收拾这烂摊子？一屋子嘴要吃饭，要走，指不定怎么闹我！”她又叹了口气，口头禅又来。“真是造了孽……既要分家，也好，等老爷子入土为安，就都各自过各自的。卖地？绝无可能！死东西，还不是为了你！”
林林被困在家里，背着手兜来转去，想翻墙逃出去不难，可总要有钱立足才行。外面的工作算是砸了。稿子，也再没心思写，何况现在人人风声鹤唳，上头的人要查舆论，寒蝉哪能发声。至于落下的学业，她闭了闭眼，焦躁的心火烧起来，再睁眼时多了凶狠。
偏偏这时候又想起飞白的好处来。虽然也有种种不快，总好过在这条沉船上待着，没有一点希望。顾长泽和顾林林，各怀鬼胎，在分家产上倒是出奇的一致，只是，如今家还是大房顾夫人撑着，她不开口，再怎样也名不正言不顺。
人被逼得急了，倒能生出些末路之勇来。林林才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谁愿意为他守孝？当夜就扯了件老爷子的狐皮袍子，并一些纸镇文墨一类的东西，裹在包袱里。一番乔装改扮，于清晨的时候跑了出去。
顾长泽也焦头烂额。只因小小的口角，金太太翻脸起来直接将他扫地出门。手头一下拮据不少，赌马的钱流水一样花光，也没得钱再赌。他满脑子打着分家分钱的主意，偏偏一时半会的还动不了。家里账房的人见他就阴阳怪气，外面来往的朋友也少了，门庭冷落，他耐不得这样的日子。
绿豆眼又给他出主意，“不如绑了小姐，叫那女人答应交出地契，陪嫁之类。关心则乱，由不得她不答应。”他阴冷地笑起来，“不给？不知道她的女儿被卖到妓院，是什么感觉？”顾长泽眼睛一亮，觉得痛快，连连称好，只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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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林去了哪里。
“交给小的来办，若要成事，少爷别忘了我就行。”那窝囊废满口答应，绿豆眼心中好笑，这一家子可真是蠢的蠢，坏的坏，一个能撑起家的爷们都没有。
林林决定逃出家。她知道自己孤身一人最危险，于是脸上抹了锅底灰，头发塞进帽子里，打扮成报童的模样，好歹掩人耳目。
偷偷摸摸当了祖父的狐皮袍子和文玩，林林只得了一些微薄的钱。“你看看，这狐皮袍子光鲜着呢！怎么就有虫子咬！死当才一百五十块？你当我是傻子！”她大怒，当铺的人斜着眼睛剔牙，“爱当不当，小子，谁知道你的东西来路干不干净。”
林林要气死，一张脸，从灰底子里透出绛红。她使出和人辩论的蛮劲，总算才抬高到两百，够干啥的？坐吃山空都不够。
但目前，也只能妥协。林林不情不愿地走出去，她很警惕，眼角睄到几个流里流气的乞丐痞子，几乎是小心翼翼绕着他们走。
她走得很快，连走带跑，谁知那些流氓竟也步履矫健地跟来，她大骇，扔下几枚铜子，这些人竟看也不看，这哪里是寻常的乞丐流民！她笃定自己是被盯上了，绝对是顾长泽那畜生！林林头脑一片空白，慌得像只小鼠，握住手里乱抖的刀，不知该往哪里去。
她不敢走小巷，可在大路上，总也有到头的时候。她又惊又怕，恰好前方人群熙熙攘攘，有耍猴戏的，人都聚着看。林林一下钻进人群，猫着腰乱跑。挨了几个巴掌，她也不管。
耍猴人甩一甩鞭子，啪的一声，林林下意识一闪。她向后看，那几人似乎很悻悻的样子，不久就散了，她刚要舒一口气，腰上却抵了个东西。林林诧异极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觉颈后一痛，刀子掉在地上，天昏地暗。绿豆眼扛着肩上的面袋子，得意地吹了声口哨。这下子去旅长太太面前邀功，怕是能讨到不少赏。上次给的洋酒，他偷偷藏着。
顾夫人知道消息要痛晕过去。“放了我女儿！”她双目猩红，扯着顾长泽的衣服，声嘶力竭。“你这畜生，枉我将你视为子侄！”她不要命地打顾长泽，顾长泽一把将她推到地上。
“大妈，我也是实在没办法。这家迟早该倒了，散了。”顾长泽笑嘻嘻，“您将房契拿出来，再分一分家产，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证还您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他的神色骤然暗沉，露出野兽一样的神情。
“要不然……您也不愿意看见缺胳膊少腿的林林，是不是？”他得意地笑，“您可要快点决定，我不耐烦了——”他手一张，一块玉坠子掉下来，是林林从小戴的，她亲手给体弱的林林系上去，祈求她能平安长大，可如今……
“什么都能做出来。”
顾夫人握住那块玉，胸口上上下下起伏。她的女儿呀，居然落到这禽兽手里！悔意上来，早知如此，不如就听她的。要这祖宅家产，可她一个寡妇，根本护不住女儿，又有何用？她忍着泪道，“你如何保证我能见到林林？”
顾长泽笑笑，“保证？我不需要向你保证，不过您要是不给，我保证明儿窑子里的头牌，挂着的就是林林的名字。”
顾夫人抽搐了一阵，她咬咬牙，神色晦暗，“行，你跟我来取钥匙，今天就清算干净。房契，地契，陪嫁，都可以给你，只是，你要放了我女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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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死去的男人，还带有一些侠义心肠，恩重情深，足以勾起飞白的恐惧。
女人的嫉妒心是不受理智控制的，她再怎样不在乎小黛的过去，此刻也不由心神不定。活人与死人，孰重孰轻，一目了然。小黛说要和他一起找她。那找到了她又算什么呢，飞白没有问，到了现在，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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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我老了？”她疑惑着，觉得自己不再像之前那样当断就断。年岁渐长，反而越来越拖泥带水起来。尔冬最了解她，“不是老，只是心软。沈姑娘性子绵软，将您也绊住了。”
她叹了口气，嗔道，“这沈姑娘，真是。”飞白抬头看了她一眼，尔冬就不再说话。小姐不高兴她说小黛。何必如此？她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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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她改头换面，短发素容，蛾眉淡扫，一身月白长袍，淡极，和她极艳时又是另一种模样。只是看起来像守贞的女人。
陆培不由惊诧，转而又笑，“你这样打扮，比之前更好看了。”他的目光缠着飞白，很有些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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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少爷最近得了意，就开始拿我开玩笑了？”她斜眼睨他，又看着跑道上的马。盈盈眼波弥漫着雾气，将一些戾气掩映。
陆培哈哈一笑，也就低头连连赔罪。话头一转，他揶揄道，“不过，谁又敢与您传花边新闻呢？怕是嫌活腻了，嗯？”他狡黠地眨眨眼。
小文人的笔杆子，是最握不住的东西。报社里那些个特派记者和猎狗一样，闻着点味道就头脑发热，哄哄扑上去，只为爆出人人津津乐道的艳闻，却忘了这次的主角可不是什么贵妇妻妾，明星脔宠。
飞白的耳目到处都是，他们还没来得出言嘲讽，踏出门就被拷上手铐，从身上抖落出盖着何太太私章的票据。飞白发出声明，坐实了敲竹杠的罪名，直接锒铛入狱。飞白可没给他们针砭时事的机会，倒了一个小报社，谁也不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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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白略一点头，在看见他递来的物事，一箱一票，一只珐琅壳的怀表。她接过票子看了看，几张崭新的当票。是死当，当的东西还不少。她想起顾长泽的仆人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好戏正要开场，她露出微笑。“陆大少有心。”
那男人还是温文模样。“不过小事而已。”
飞白将当票叠起来，笑意微微。顾老爷子被他那不孝的孙子给气死了，好。
她就是要仇人们尝尝绝望。
林林觉得自己黔驴技穷，离了飞白，她确实察觉出自己什么都不会。老太爷一死，葬礼守孝还没准备，顾长泽就开始叫着大房二房分家卖地。
他正是要用钱的时候。金太太那女人淡了他，又捧了新的男旦，被一脚踹开，他急着充胖子，好骗取哪位殷实人家小姐的婚约，给自己铺路。
老太爷的死，有没有他的功劳，谁也说不清。也不重要，现在整个家里，人心惶惶，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林林看得清楚，偏偏没有人听信她的话。
“妈，这个家就要完了，祖父也死了，虽说顾长泽不是个东西，可确实不如趁早分家产，实在不行我们投奔舅舅家，再做考虑。”顾夫人被她的没心没肺气得说不出话。“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爷爷才去，就说这种话？”
林林走了几步，怒道，“谁狼心狗肺？顾长泽才是！他不知道听了谁的话，一天天空头弄白相，吃喝嫖赌抽，眼看着混不开了，就想着从家里搜刮了！以后指不定做什么事呢！”
“你以为想走就能走？”顾夫人冷笑，“我要甩手走，谁来收拾这烂摊子？一屋子嘴要吃饭，要走，指不定怎么闹我！”她又叹了口气，口头禅又来。“真是造了孽……既要分家，也好，等老爷子入土为安，就都各自过各自的。卖地？绝无可能！死东西，还不是为了你！”
林林被困在家里，背着手兜来转去，想翻墙逃出去不难，可总要有钱立足才行。外面的工作算是砸了。稿子，也再没心思写，何况现在人人风声鹤唳，上头的人要查舆论，寒蝉哪能发声。至于落下的学业，她闭了闭眼，焦躁的心火烧起来，再睁眼时多了凶狠。
偏偏这时候又想起飞白的好处来。虽然也有种种不快，总好过在这条沉船上待着，没有一点希望。顾长泽和顾林林，各怀鬼胎，在分家产上倒是出奇的一致，只是，如今家还是大房顾夫人撑着，她不开口，再怎样也名不正言不顺。
人被逼得急了，倒能生出些末路之勇来。林林才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谁愿意为他守孝？当夜就扯了件老爷子的狐皮袍子，并一些纸镇文墨一类的东西，裹在包袱里。一番乔装改扮，于清晨的时候跑了出去。
顾长泽也焦头烂额。只因小小的口角，金太太翻脸起来直接将他扫地出门。手头一下拮据不少，赌马的钱流水一样花光，也没得钱再赌。他满脑子打着分家分钱的主意，偏偏一时半会的还动不了。家里账房的人见他就阴阳怪气，外面来往的朋友也少了，门庭冷落，他耐不得这样的日子。
绿豆眼又给他出主意，“不如绑了小姐，叫那女人答应交出地契，陪嫁之类。关心则乱，由不得她不答应。”他阴冷地笑起来，“不给？不知道她的女儿被卖到妓院，是什么感觉？”顾长泽眼睛一亮，觉得痛快，连连称好，只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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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给小的来办，若要成事，少爷别忘了我就行。”那窝囊废满口答应，绿豆眼心中好笑，这一家子可真是蠢的蠢，坏的坏，一个能撑起家的爷们都没有。
林林决定逃出家。她知道自己孤身一人最危险，于是脸上抹了锅底灰，头发塞进帽子里，打扮成报童的模样，好歹掩人耳目。
偷偷摸摸当了祖父的狐皮袍子和文玩，林林只得了一些微薄的钱。“你看看，这狐皮袍子光鲜着呢！怎么就有虫子咬！死当才一百五十块？你当我是傻子！”她大怒，当铺的人斜着眼睛剔牙，“爱当不当，小子，谁知道你的东西来路干不干净。”
林林要气死，一张脸，从灰底子里透出绛红。她使出和人辩论的蛮劲，总算才抬高到两百，够干啥的？坐吃山空都不够。
但目前，也只能妥协。林林不情不愿地走出去，她很警惕，眼角睄到几个流里流气的乞丐痞子，几乎是小心翼翼绕着他们走。
她走得很快，连走带跑，谁知那些流氓竟也步履矫健地跟来，她大骇，扔下几枚铜子，这些人竟看也不看，这哪里是寻常的乞丐流民！她笃定自己是被盯上了，绝对是顾长泽那畜生！林林头脑一片空白，慌得像只小鼠，握住手里乱抖的刀，不知该往哪里去。
她不敢走小巷，可在大路上，总也有到头的时候。她又惊又怕，恰好前方人群熙熙攘攘，有耍猴戏的，人都聚着看。林林一下钻进人群，猫着腰乱跑。挨了几个巴掌，她也不管。
耍猴人甩一甩鞭子，啪的一声，林林下意识一闪。她向后看，那几人似乎很悻悻的样子，不久就散了，她刚要舒一口气，腰上却抵了个东西。林林诧异极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觉颈后一痛，刀子掉在地上，天昏地暗。绿豆眼扛着肩上的面袋子，得意地吹了声口哨。这下子去旅长太太面前邀功，怕是能讨到不少赏。上次给的洋酒，他偷偷藏着。
顾夫人知道消息要痛晕过去。“放了我女儿！”她双目猩红，扯着顾长泽的衣服，声嘶力竭。“你这畜生，枉我将你视为子侄！”她不要命地打顾长泽，顾长泽一把将她推到地上。
“大妈，我也是实在没办法。这家迟早该倒了，散了。”顾长泽笑嘻嘻，“您将房契拿出来，再分一分家产，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证还您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他的神色骤然暗沉，露出野兽一样的神情。
“要不然……您也不愿意看见缺胳膊少腿的林林，是不是？”他得意地笑，“您可要快点决定，我不耐烦了——”他手一张，一块玉坠子掉下来，是林林从小戴的，她亲手给体弱的林林系上去，祈求她能平安长大，可如今……
“什么都能做出来。”
顾夫人握住那块玉，胸口上上下下起伏。她的女儿呀，居然落到这禽兽手里！悔意上来，早知如此，不如就听她的。要这祖宅家产，可她一个寡妇，根本护不住女儿，又有何用？她忍着泪道，“你如何保证我能见到林林？”
顾长泽笑笑，“保证？我不需要向你保证，不过您要是不给，我保证明儿窑子里的头牌，挂着的就是林林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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