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_盲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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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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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边到家里的距离,我用步数小心度量着。路上遇见调皮的孩子,会对我嬉笑一声,“是小瞎子呀。”我也不甚在意,只要他们不用石块砸我,我就能忍住一切污言秽语的伤害。

  如往常一样,回到厨房生火准备做饭,小侄儿肚子饿了,来找食物的时候砰的打碎了一只碗,山芋条撒了一地。我被碗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更多的却是恐惧。当我循着声音处理那些碎片和山芋条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下意识地浑身哆嗦起来,是嫂子。

  “妈,是姑姑打碎了碗。”小侄子赶紧表态,我低着头不敢言语。嫂子向来脾气泼辣,即使是小侄子打碎了碗,也不会轻易饶他。所以,推到我身上才是好办法。我有苦难言,又不能说不是我打碎的,碎都碎了,难道推给稚子就能逃脱这场皮肉之苦么?

  果然,嫂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来,伴随着笤帚打到我身子上。我只能抱着头,尽量避免打到要害。躲是躲不掉的,也不能露一点哭声,否则只会更加激怒她,到时下手也更加凶狠。

  嫂子拽着我的头发打,几乎要将头皮也撕裂了去。我紧紧咬着牙,也不敢泄露出一点叫声。“打死你个小贱蹄子,拿个碗也不会么?我看你就是个丧门星,拖油瓶,亏我们家还供你吃穿……家里不好过,还变着法子败家!真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我没有呀,嫂子!”我像陀螺一样在她手下转,心里委屈极了,眼泪流到嘴里,又苦又咸。我并没有吃多少饭,也没有花布料去做新衣服,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也都是我去做。我只求能有一个安身处,哪里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我跪在地上,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抹去了泪痕。我侧着耳朵听,等她走远了,才敢摸出褂子里的药膏,那是飞白给我的。昔日我一挨打,她又惊又怒,眼里就掉星星。琉璃碎了,星星落到尘间,化成了水,砸到背上,皮肉是火辣辣的疼,心里却柔柔的软。

  药膏的味道有些甜,我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想到不久之前飞白从柴房的门缝里送进来的米糕和红枣夹的糯米核桃,油纸包着,还有点热乎。她偷偷摸摸地送,我偷偷摸摸的吃,苦里总有些甜,长夜也就不那么难熬。

  我伸手摸了摸地上,想探看还有没有剩余的山芋条,所幸还有一点细丝,我表放进嘴里嚼嚼,饿的久了,只觉得肚子更空更瘪,肠胃也痛起来。

  这么想着,哥哥回来了,咣当一声摔门声,似乎有无尽怒火。

  这不是好兆头。

  我越发不敢吱声,往柜门那里挪了挪。

  “灌黄汤回来啦。”嫂子尖刻地笑,却被哥哥打断。侄儿还在嚷着要吃糖,好大一声巴掌。我惊了惊,缩起了脖子。侄儿的哭声撕心裂肺,嫂子大怒道,“你发什么邪火,拿孩子撒气!”

  “顾霈之那老王八,”哥哥冷笑道,“卖了自己女儿还不够,还真当自己是旅长的老丈人了。他看中了咱家的大黑马,因它四个蹄子白,说是乌云什么雪的,最配名将,要巴巴献给他女婿,不给他,只怕今年交租他又要多抽几成。”

  “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和顾爷说说情呀,马是不能给的,牲口给了,谁来做活?但要凑几个钱买个别的东西也未必不可,他若是松动了……”

  “滚一边去,家里哪有闲钱了?你以为我没想办法?三妹妹做了少奶奶,本以为能求她接济接济,谁知道少爷病死了,她既不愿守节,又不要改嫁,一头撞翻了牌位,现在疯疯癫癫拿把刀子见谁都要杀,谁敢逼她?”

  嫂子声音尖利,“这忘了本的东西!”

  哥哥冷笑,“哼,我一过去,她更恨不得撕了我,说我葬送了她。嘿,你说可笑不可笑。她也不搞清楚,以咱家家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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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攀上别家少爷做奶奶?”哥哥还在嘟囔,想是喝了不少酒。

  “我要是个坏的,她早不知在哪个旮旯里做小老婆呢。原先那郑屠户来说要用二十石谷子换老三,我都没答应。”

  “你说——”

  嫂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尖尖细细的起伏,听着让人害怕。“小姑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啊?要不就让老幺——”

  声音逐渐隐下去,嫂子和哥哥还在窃窃私语。我低下头,初春晚上不禁寒,不由抱紧了双臂。一道寒风卷进来,我不由打了个喷嚏。有叽叽吱吱的声音,我怀疑是老鼠钻了进来。

  顾家的人送走了飞白还不够,为什么还要我们家的大黑马?就因为我们是他们家的佃农吗?我想不通,摇摇头,抱着膝盖头枕木板,迷迷糊糊地睡了。三姐姐疯了,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我?

  倘若知道那是我在家的最后一日,那无论如何我都要逃走。我已有预感后面的日子不好过,只是,只是,我以为哥嫂虽刻薄些,却不至于全然罔顾手足之情。飞白说得对,他们大概确实已经没有了心肝。

  那天我难得的没有挨骂,也许是因为冻饿了一夜,早晨起来迟了点,公鸡叫了几遍才慌慌张张拖着身子起来,想着又要挨骂,谁知嫂子却很平静,说,“迟了就迟了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嫂子给我盛了一碗粥,端在手里沉甸甸的,显然不是寻常那样稀薄薄的米汤。我稍微尝了一口,黏稠的稀饭,竟然满满一大碗!筷子一动,甚至还有几根南瓜条在里面。

  我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一下,“给小侄子吃罢。”嫂子却让我不要管。米粥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我吸吸鼻子,实在没忍住,急急扒饭,吃得很饱。再舔一舔碗底,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吃完饭要做活,嫂子按住我,“你歇着就好,我来弄。”

  我惊疑不定。不做活,我在家里还能做什么?正心神不宁时,嫂子叫我跟她走,我的手攥在她手里,踉踉跄跄跟着她,直到听到一声粗噶的笑声,“人带来了?”

  我惊恐极了,这时候嫂子放开我的手,推了我一把。我不明白什么意思,慢慢地又挪到她身边,抓住她的衣角,怯怯喊了一声嫂子。

  嫂子将我带到牙婆面前,第一次温和地替我理了理衣襟。她说的话让我浑身发抖,“是我沈家对不住你,不过,世道艰难,家里也实在养不活一个瞎子。你莫要怨我和你哥。”说着在我口袋里塞了一把糖果,对着牙婆道,“给她找个好人家。”

  我只呆愣愣地站着,如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慢慢地就结了冰。

  嫂子将我卖了。听着银圆在她们手里窸窣的响声,想着顾家为了前途卖了飞白,现在哥嫂为了一匹大黑马,便轮到我了。

  我既没有飞白貌美聪慧,又瞎了一双眼睛,能值多少钱?哥哥嫂子一定不满意吧。他们要将我卖到哪里去?我的心肝肺腑一并颤抖起来,等反应过来已浑身打战地跪下,爬到嫂子身前磕头哭求,“我从不怨哥哥嫂子,只求你们留下我!我会纺纱,会浆洗,缝补,我,我还会绣花,我可以赚钱!”

  牙婆力气大,一把将我拽了起来,上下摸着。捏捏手臂,又摸我的腰,好粗鲁的手。我瑟缩着,听她笑道,“姑娘长得挺好,可惜眼睛不好,还瘦,不好生养,连丫鬟也做不了。别磕头,磕坏了额头就真赔本啦。”

  我已知晓自己如牲畜般被贩卖的命运,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在马车颠簸的车厢里,我被绑了四肢,嘴里也塞了棉花,动弹不得。我睁大了眼睛,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人影。魑魅魍魉从地狱里浮出来,对我张着血盆大口,他们围在一起笑,就等着饮我的血吃我的肉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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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我的骨头吸干我的骨

  髓!

  不!

  我怕极了,试图发出一声摧肝裂胆的尖叫,却连一丝风也没惊动,更不用说试图撕开一道亮堂的口子。黎明,大概不会来了罢。

  恍恍然不知自己身至何处,牙婆一路拽着我东拐西绕,直到将我送进一个人声熙攘的地方。空气里飘着脂粉香,酒香,姑娘们的笑声在耳边回荡。还有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我渐渐明白这是什么地方,脚底仿佛生了根,没有力气挪动半分。牙婆道,“妈妈看这丫头能值几个钱?”

  鸨母走过来,让我走路,转圈,过了好一会才笑道,“原是个毛还没长齐的丫头,还是个瞎子。老虔婆,你想讹钱想疯了,真当我这儿是那三四等的窑、子,什么人都能进?”

  牙婆笑着,很是谄媚,“谁不知道妈妈您是宜城出了名的善人,对这些姑娘真真如待女儿一般。您不知道,这丫头虽小,眼睛也看不见,可长得不差,养胖一点就是棵摇钱树。南方有些客人有些特殊爱好,就是喜欢身体有些残疾的。况且这姑娘性子绵软,也好拿捏。”

  妈妈走近我,脂粉味越浓。我恐惧地退后一步。“你多大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再加上害怕,一时间支支吾吾,只知道胡乱摇头。牙婆笑道,“这丫头才来了月信,估计有十四五岁了。”

  “也好。”妈妈笑道,“十四岁,不小了。等调养调养就可以见客了。”

  我瑟瑟发抖,拼命摇头,万般不愿,忍不住要叫出声,我不要做这里的姑娘!我不要做花生意!

  她们在讨论我值多少钱。“五十块。”妈妈突然拔高了声音,“已经不少了!你不想要也可以,带着她去西郊看看!再高,做梦罢!”

  原来我的命是在别人手里,根本由不得我做主。妈妈摸着我的头,很是慈爱地道,“乖,以后我就是你妈了,知道吗?”我哆哆嗦嗦,终究没有逃跑反抗的骨气,却也没能说出那个妈字。

  “看小东西穿的破破烂烂,还不带姑娘下去洗澡,换身新衣服。”妈妈说,“你就叫钏儿罢。随我的姓,冯。冯钏儿。”

  我明明叫沈黛!凭什么随随便便就改了我的名字?我被娘姨拉着领下去,又冷又饿,没有了挣脱的力气。

  以后,只怕再也没人叫我小黛了。眼里的泪,也再无人为我擦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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