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_盲妻
笔趣阁 > 盲妻 > 第10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10章

  重要通知:域名变更为请收藏

  省城的街头上多了一个卖唱的盲姑娘。盲姑娘背着琴,拄着拐杖,在人多的地方坐下弹唱。她天生一副好嗓子,拨着琴弦唱着曲儿,声音十分清婉动人。于是行人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没人知道她叫什么,从哪里来,这也并不重要。盲姑娘穿着半旧的水红色撒花小袄,一条褪了色的土布裤子,将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一身衣服格格正正,发髻上簪了一排花。

  她不再是青楼娼女,见人却仍是习惯性地保持着欢场那套规矩。低着头,垂着雪白的颈子,脸上露一点温顺乖巧的笑,嘴里说着俏皮话讨人开心。

  铜钱叮当落进碗里,她一点头,微微福身,脸上露出极感激的笑容。好心的太太先生,祝您身体安康,诸事顺遂!盲姑娘嘴角向上扬起,偶尔适当地露出几颗牙齿,白米粒似的,嘴角梨涡浅浅,就有些娇媚的甜蜜。然而她的眼睛却总闭着,并不凹瘪难看,反而像是困倦假寐的眼睛。没有一双秋水横波一样的眸子,倒让同情她的人叹惋一番。

  盲姑娘还是美的,虽然瘦削,依然能看出她小小尖尖的脸,五官仍然标志,约莫双十左右的年纪。她拄着拐杖,走到茶馆前,手里摇一摇拨浪鼓,唱一曲儿,再怯生生软柔柔问一句先生太太,要听些什么?于是大多数人就生出怜惜,都愿意掏出几枚铜子,听她唱一曲婉转的歌谣。

  盲姑娘一天要换好多个地方,茶馆,酒楼,天桥,都能讨一些生计钱。并不是没有流氓寻衅,只是她也自有对付他们的办法。欺负一个卖唱的瞎子,自己脸上又有何光彩?于是也都灰溜溜跑了。白天尚安稳,晚上却居无定所,盲姑娘怕被当成旅馆里的暗门子,那里的男人在谈话,对着她吹口哨,让她心有余悸。只好找一所破旧无人的寺庙,在隐蔽的地方找个角落,铺上席子被褥将就过去。盲姑娘心里也惴惴不安,手里一直攥着一枚钗子,头磨尖了,若有歹人来了,可以当利器用,解决不了对方,就送进自己的喉咙。

  盲姑娘卖唱,也绝非容易的事。奔波一天,也就零零碎碎数十文钱,只够一天的生计,若逢不便出门的下雨天,只好缩在庙里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听风将门窗吹得噼啪响。若是饿了,兜里还有些烧饼,盲姑娘啃着坚硬的饼皮,吃得艰涩,就着一点雨水咽下去,沉沉靠在席子上蜷缩起来,一天两天就过去了。

  等不下雨了,再出去卖唱。她还没有忘记寻人,问一问是否有人知道飞白。盲姑娘不通文墨,又不知怎样描述飞白,她支支吾吾,只道我叫沈黛,找一个叫顾飞白的人,嫁她给了一个姓何的旅长。大多数人听了个云里雾里,都茫然不知。

  就是寻人启事也该有个明确的范围,可盲姑娘只知道莱县顾飞白。问她顾飞白的名讳是哪几个字,沈黛如何知道,只好伸手胡乱比划,也不知道怎么说。旅长,天下军爷的女眷多了去,上哪儿去找?渐渐有人不耐烦听她比划,直接将这个可怜的姑娘一把推开。

  沈黛此时当真无计可施,也不知道飞白如今还是不是何旅长的妻妾,更不知道何旅长行军至何处。她想回莱县去顾家问问,又羞于回家乡被人指指点点。可到底还是想念飞白,将自己卖唱的钱拿出来算上一算,数百里路,还不够雇一辆车的钱。

  她身无长物,狠一狠心,干脆将自己的琴,连带才做的蓝布衣裤也给当了。一旦回去就没有退路,讨价还价一番才换得些许钱,沈黛心疼得很。风吹过来,透过薄薄的衣衫,当真侵肌裂骨,她不胜寒地缩了缩头,用姜汁抹了两颊,再拿头巾裹了头脸,远远看着倒像是个农妇——许是怕被人看出来,也怕人起了歹念。

  很难说沈黛重新回到莱县是怎样的心情。她自觉无颜再回来。

  她有些瑟缩。在顾家门前徘徊不定,咬了咬牙还是下了决心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重要通知:域名变更为请收藏

  敲门。

  “你找谁?”仆人上下打量,看沈黛衣衫褴褛,蜡黄的脸瑟缩裹在头巾里,不由得恶声恶气起来。沈黛赔笑摸出一些碎钱递给他,还没说明完来意,反被仆人骂道,“大小姐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找她不该来顾府,这年头打秋风也这样明目张胆?”说着就要关门,沈黛急忙上去,用肩膀顶着不让他关上门,“大哥,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来打秋风的。我只是要找飞白,她到底是顾家的女儿,我想问问,她是否来过这里,有没有什么消息,她在哪里?”说着就带了点哀声。

  仆人撂开她的手,把她狠狠向外一推。“都说了我不知道。大小姐的名字也是你配喊的?哪里来的瞎眼花子,还不滚呢!”

  沈黛跌倒在地上,浑身都要散架。她凄切叫道,“求求你!我问过就走,绝不留在这里!”

  没人理睬她。“你找谁?在门口叫嚷些什么?”懒洋洋的男子声气从门缝里传来,他拉开门,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顾长泽皱眉看着不住拍门的女子,瘦骨嶙峋,浑身脏兮兮,脸裹在巾子里,不过听声气还很年轻。他眯起眼睛,似乎有点熟悉。

  沈黛道了歉,哽咽道,“我是来问问,飞……顾大小姐如今在哪里,如果她还和您有联系,我想留封信给她。”

  顾长泽打量她半晌,“你唤她飞白——哦,莫不是沈麻子的妹子?知道沈家出了事,才要找飞白接济?”他轻轻笑起来。

  沈黛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顾长泽说戏似的,沈麻子被寻衅滋事的地痞给打死在瓜田地里,只剩下他的老婆带着那傻子儿子过日子。沈黛虽然震惊,却没有多少难过。毕竟时隔多年,兄嫂又寡恩无情。面对顾长泽的调笑,她百口难言,只是努力而徒劳地解释,“我只想留封口信给她。”

  “我劝你还是死心吧。飞白她和我们也很少有书信往来。”顾长泽冷冷道,“她现在哪有精力管一个叫花子的闲事?若是要讨钱,倒是可以给你。毕竟旧相识一场,老朱,拿几个钱给她。”

  沈黛早已被他臊得又羞又怒,原先还有点期待的心又跌了下去,重回莱县只有一怀心凉。她不敢也不愿意回沈家,可顾家人也厌恶她,连一封信都不给她留下。“你算是她的什么人?打秋风的街坊邻居?”嗤笑声响起。沈黛也无言,只有满眼的泪。

  她捂着眼睛,要如何开口说,飞白是她年少时依恋的青梅,是她最想要相守一生的爱人,是她身陷绝望泥潭里的火光,是一个伎女最干净也最美好的过往。她跌跌撞撞地走,天下之大,竟无一处容身。

  麻子老婆也看见了沈黛,顾长泽的声音不小,有心把她当成花子戏耍。隔了这么多年她依然咬牙切齿恨地恨小姑子,骂她是命硬的娼|妇。失夫之痛,全都一股脑地发泄在沈黛身上。她上来就给了她一下。粗俗不堪之语从女人一开一合的嘴里冒出来,沈黛忍着忍着,只尽量躲开,后来实在忍受不得,回身将她嫂子狠狠一推。

  温顺如她,头一回撕心裂肺地叫道,“你们卖了我不够,还要想方设法折磨我,你们摸摸良心说,这一切,是我的错么!”所有苦痛都来自于贫穷,她浑身发抖,颧骨泛上通红的恨意,钗子刺过去,划开血痕,旁人听见一声凄厉的叫,“不如大家一起死了干净!”

  这下再看笑话下去,要出人命的。有人拉开沈黛,头巾也扯了下来,沈黛披头散发遮住脸,如狞狠的小兽。她将行人狠狠一搡,就跌跌撞撞地跑了。

  沈黛是被货郎救的,在她饿晕的时候,以为自己快要死去。可人的命到底比野草还要犟,货郎不忍,几个铜子一碗炒饭,就将她拉回了人间。

  沈黛狼吞虎咽地吃完,又无以为报,提出要跟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重要通知:域名变更为请收藏

  他。一介孤身的盲女,

  不跟着他还能怎么办呢?以后还要继续漂泊到什么更惨的地方呢?还有谁可以仰仗呢?

  可是货郎不要她,沈黛一身的孱弱病痛,又两眼失明,跟着他走街串巷反而是个拖累。这年头谁也不是开善堂的,不过是一时的心善而已。

  沈黛竟像个烫手山芋,谁也不肯要,谁也容不下她。谁也过得不容易,怎么能再多一个拖油瓶?她没得办法,衣裤已经当了,再无能卖的东西。顾长泽丢给她的一些钱让她重新又在莱县附近卖唱,哀哀唱着她的曲儿。也许能等到飞白呢?沈黛想。飞白就是她唯一能活下去的想头。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故土。

  她寄居在一处小小的庙庵里,每月交些香火钱,换一个未曾修葺的偏房当作住处。房里空空,又极小,无桌无椅,一方破榻铺了被褥,倒还能将就。有火的时候还暖和些,只是下雨天就很恼人,雨水顺着墙缝滴滴答答落下来,更冷。沈黛时常裹在被子里哆嗦,她本就体虚,哪里还经得湿气侵袭,渐渐的双膝酸痛,走路也日渐艰难。

  沈黛有时候会想她这一生,到底算什么玩意。混混沌沌来到世上,无去处,无归宿,雨横风狂摧零落,白骨委地无人收。/p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gie.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gie.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